所以车厢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混和气味,薰得傅楚窈简直……分分钟都想呕吐。
好吧,为了去京城,为了能见到老武,忍!
在臭哄哄的火车上被薰了整整两天……
是的,从省城到京城,原本乘火车在正常情况下一天一夜就能到的;结果火车在半路上晚了点,傅楚窈和同车的乘客们不得不又在铁罐车上多呆了将近一天一夜。
当她抵达京城火车站的时候,都已经是腊月十五的中午了。
傅楚窈一下车,连饭也顾不上吃,直接跑去找了个穿制服的火车站工作人员打听了老武所就读的那所大学的位置,然后乘坐了公共汽车,一趟一趟地倒车……
七零年代末的京城,公共汽车的线路当然要比连城县那种十八线小山城周全,但还是有些转车的地方是需要步行的。
傅楚窈且行且问且打听……
当她一路问着人,终于找到了位于市郊的学校时,天都已经黑了。
这所大学看起来,是一座灰朴朴的建筑,有灰砖彻成的高高的围墙,当中一个大铁门,铁门旁挂着好多刻着字的长条木牌,上面写着什么什么基地,什么什么国际学院,什么教育学院的……
铁门旁边有门卫室。
傅楚窈走了过去,扒着岗亭的窗户朝里头瞅,又问,“同志,你好,想问问……我能进去找个人吗?”
岗亭里有俩小伙子,听她这么一说,愣了下,问道,“你找谁啊?”
“我找七九级XX系的武俊佑……能麻烦一下小同志嘛?最好能让我进去找他,要不,让他出来见一见我也成……麻烦两位小同志了。”傅楚窈脆生生地说道。
那俩年轻小伙子愣了一下,又对视了一眼。
“可咱们学院已经放假了啊,里头已经没有学员了。”圆脸年轻人说道。
傅楚窈心里陡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不是,那,那……那他会不会还住在宿舍里?”她急忙问道。
寸板头年轻人摇头道,“学院有规定,昨天腊月十四,是最后一天开放日,所有的学员必须要在昨天之前全部撤离学院,宿舍里不能留人呢!”
傅楚窈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
“不、不会吧?小同志,你……是这样的,我,我大老远的坐了火车过来,坐了两天两夜呢,我……能不能麻烦你们,至少再帮我确定一下,他是不是真离开学校了?”不自觉的,悲伤难受的情绪涌上了心头,让傅楚窈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哽咽。
见这漂亮娇俏的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水汪汪、红通通的,俩年轻小伙子对视了一眼。
“小姑娘,你别着急,咱们学校有招待所,要不你先上招待所住下来?再慢慢找他?”圆脸小伙子劝道。
傅楚窈终于哭出了声音,“不要不要!我要找他,我就要找他……现在就要找到他!呜呜……”
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同情心,何况小姑娘还哭了呢。
寸板头小伙子说道,“好好好,你别急,这样……你就站在这儿等一等,我们帮你问一问,好不好?”
傅楚窈吸了吸鼻子,用力点点头,“谢谢大哥!”
寸板头小伙子拿出了一部电话,又翻了个抄本出来,查看了一下,然后按着抄本上的电话号码,摇了几下座机电话,打通了,“喂?这里是门哨部,想问刘老师在吗?啊,哦,他下班儿了?那……好的好的,谢谢!”
寸板头小伙子抬起头,用“你看,我也没办法”的眼神看着傅楚窈。
傅楚窈又想哭了。
圆脸小伙子见她可怜,想了想,提醒同伴,“不如打到刘老师家里去问问,毕竟小姑娘来一趟也不容易,你看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刘老师的爱人在后勤部,家里有给装电话的。”
寸板头点点头,低下头继续找抄本上的电话。
圆脸小伙子看了傅楚窈一眼。
傅楚窈含着眼泪,勉强朝圆脸小伙子挤出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笑容。
寸板头终于又翻到了一个电话,摇了几下座机,又拨打了过去,“喂,郑主任你好,这里是门哨部……想问下刘老师在家吗?麻烦您请他接个电话……哦,是这么回事儿,就是咱们学院的一个学生家属,千里迢迢地从老家赶了几天几夜的火车过来找他,可这人没找着啊,想问问……啊,好的好的,那麻烦您了。”
寸板头的手里拿着电话听筒,朝着傅楚窈露出了一个“没事儿你等一等啊,马上就有消息了”的表情。
傅楚窈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猜猜,阿窈能找到老武吗?
第二百三十九章不至(下)
门卫室里的寸板头年轻人拿着电话,眉头紧紧地皱着……
傅楚窈心里陡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过了一会儿,寸板头突然对着话筒“喂”了一声,说道,“刘老师,这里是传达室……对!对对对,有个家属来找七九级XX班的学员武俊佑……对,武俊佑!嗯她是武俊佑的家属,呃,对啊,她刚到呢,说是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啊?什么?”
说到这儿,寸板头看了傅楚窈一眼。
看着寸板头的眼神,傅楚窈有些着急了,她带着哭腔问道,“……大哥,能让我和老师说上几句吗?”
寸板头回过神来,冲着话筒说了句,“老师,您能跟武俊佑家属说上几句吗?哦,好,好……谢谢,请等一下。”
寸板头把电话的话筒递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冲着话筒说了声,“……老师好!”
话筒里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你是武俊佑家属啊?那个,小武他刚放假就走了啊!我想一想啊,这腊月初十的下午,他考完最后一科,直接就走了呀,我不会记错的……当时他是拿着行李去的考场,一考完他就走了,还说要赶当天夜里的火车呢!”
——老武走了?坐火车走的?
傅楚窈呆若木鸡。
一路上,她幻想过很多很多……见到老武以后的场面。
她想过要狠狠地责问他,虽然他也常常写信给她,可为什么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字?她还要责问他,她这都问了他多少回要不要回去过年……但他为什么就不愿意正面回答?她还要责问他……
可是,可是……
傅楚窈的眼泪不争气地滚出了眼眶,又顺着面颊吧嗒吧嗒地往下淌……
她咬着嘴唇忍了好一会儿,才死命地忍住了抽噎。
接下来,她颤抖着声音,捧着话筒说道,“老师,那,那他有没有说……他、他要去哪儿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他是从军区考上来的,如果他没回家的话……是不是是回了部队?你要不要去他部队上问问?那个,你知道他部队在哪儿吗?”电话那头的刘老师问道。
——这个傅楚窈倒是知道的,毕竟上半年的时候,老武还用旧的连队地址和她通过信。
但是……
傅楚窈控制不了自己千里迢迢而来,却落得个这样下场的结果。
再说了,谁知道老武是不是真的去了部队?可他都已经退伍了……这大过年的,他还去部队干嘛?以及,他到底是不是去了他那个首长的家里?还是去了哪儿?
她拼命地咬着下唇,眼泪哗啦啦流,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颤抖着朝话筒说了声,“……我、我知道他的连队地址,谢谢老师,谢谢……”
傅楚窈挂掉了电话,却再也忍不住了。
她哽咽了起来,然后冲着门卫室里的两个年轻人哽咽着说了声“谢谢”……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
圆脸道,“小姑娘,这天都已经黑了,你……不如就在我们学校附近的招待所歇一晚上,明天天亮再做打算吧!”
寸板头也说,“是啊,你别担心”
傅楚窈惨白着脸儿摇了摇头。
她又生气、又难过。
这个老武……
太过分了好不好!
都怪他,一声也不吭的……结果她大老远的来了,却扑了个空!他到底去了哪儿?到底去了哪儿?
在这一刻,傅楚窈简直气极,她恨不得现在就赶紧回到连城县奶奶的身边,以后再再再、再也不理老武了!
可是,她在火车上被困了两天两夜,没有好好睡过觉,也没有好好吃过饭……现在她又冷又饿,两条腿还虚得直打哆嗦……
尽管傅楚窈很想立刻离开,可她却没了力气,只好蹲在岗亭旁边,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然后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伤心地大哭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刚才岗亭里的那俩年轻人出来了,围在傅楚窈身边你一句我一名的劝了起来——
“小姑娘,那个,你别着急啊……”
“就是,没找着人也不要紧,就是现在天黑了,你别乱走啊,咱们这附近挺荒凉的。你啊,先去咱们学校的招待所先将就一晚上,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