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沈丰拍拍弟弟的肩膀,郑重道:“潇潇,大哥劝你一句。”
他吸了口气,“慎重!”
沈潇潇和周宸在江边儿坐了一会儿,沈潇潇一直不说话。相处下来,周宸发现沈小黄鼠狼性格其实比较含蓄,有事儿都自己撑着,闷在心里头。
夜风寒凉,沈潇潇问:“周总,你说……婚姻真的必要吗?”
周宸有点儿担心他,早想说话了,正好沈潇潇先开口,他逮住机会以免显得自己主动。
大毛狗爪子戳戳沈潇潇,要了手机点开狗语翻译器。
这一款狗语翻译器沈潇潇找了好久,比沈丰那款智能,语音还连续一些,所以周宸说话轻松很多。
周宸:“这个……我也不知道。我的婚姻是失败的,其实到现在,我只知道自己当时错在哪里,但该怎么对待婚姻生活,我还是不明白”
周宸:“两个人在一起,太多困难要克服。”
周宸:“谈恋爱可能只是几年,婚姻却是一辈子那么长。”
周宸:“坚持起来,很难。”
灯光落在沈潇潇的眼睛里,侧脸看去有点儿棕色的光晕。“那就是说,简姐说得对,其实婚姻是个累赘,我们根本不需要结婚。”
周宸闷着狗头认真想了一会儿,说:“不,我觉得‘必要’还是有的。”
沈潇潇:“?”
周宸:“分手一句话的功夫,离婚得伤筋动骨一百天,代价大,你抛弃简小月的可能性比较小。所以我认为你们很有必要结婚!”
沈潇潇:“……”
“嗷呜——”周宸咬住舌头。
呸呸呸!
他瞎说什么呢???
怎么能劝他们在一起???
算啦,反正简小月不可能松口的,嗯……
这么一想,周宸又松了口气。
沈潇潇提酒瓶喝了一口酒:“能和我说说,你和简姐相遇到分开的事么?虽然你的缺德事儿我都知道,但没从你嘴里听过。”“我挺好奇的。”
周宸皱了皱嘴皮,露獠牙表示不高兴“缺德事儿”这个词汇,但没恐吓两下,他注意力放在回忆往昔上,毕竟狗的性格比较外向,记性也比较差……
酝酿了一会儿,周宸先叹了口气。
“小子,你还小,不懂。”
“相爱容易,相守难。这世上,所有人、所有事物每分每秒都在变化,你的处境,你的思想,每一天都在成长。要一份感情永恒不变,那是不可能的。”
哈士奇大毛狗望天,黑黢黢雾蒙蒙,有飞机的光亮闪烁着低空飞过。
“我当初和简小月结婚时候,是真心爱她想和她过一辈子。”
“可是后来……”
周宸沉思了一会儿。
“可是后来,我从个学生变成员工、变成领导、变成老板,我的社会身份变了,我的生活变了,我也变了。”
“我忙,她在我生活里变成了小小的一部分……”
“我说这么多,就想告诉你,守一个人,没那么容易。”
“你23了,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守着她多久?”
“你迟早得和我当初一样,承担家庭的重任,挑起你自己的未来,你亲人的未来。”
“日子,会逼着你改变自己。”
“由不得你。”
沈潇潇也闷了一口。
“是吗,我也,会有那一天吗……”
父亲建康,大哥、二哥成才,他一直生活在无忧无虑的蜜罐子里,真体会不了那种富人担心失去财产、行情不好的时候,朝不保夕的生活状态。
身边不是见过一夜破产或者资产大缩水的有钱人,但那种“别人的事”,是很难去体会的。
“当然会有,没人能自由自在一辈子。”
周宸长吁短嗟,想起两辈子的经历,伤感、感慨,心头闷闷。
所以,周宸低头pia-pia-pia-在狗盆儿里舔了几口酒,以求借酒浇愁,麻痹神经。
第129章 希望
简月上卫视综艺, 被当红漂亮女主持采访的事, 在简家附近街坊广为流传。
简家一家子, 走哪儿都不忘提“有出息”的女儿、“有出息”的姐姐,倍儿有面子!仿佛上电视台的是自己。
超市顾客少的时候,张岚就会对着货架想,简月虽不是自己生的, 但挂在自己名下,她一手养大就算不如亲儿子付出那么多关心,却也是费了心力, 有今天这日子,也算沾了她福气。再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简成才不成器,简成栋,胸无大志, 哥俩都没成家, 她就那个烦!
“讨债鬼啊,讨债鬼……”
无人的时候, 她也会这样唾骂自己宠溺的两个儿子。
她一直戴着“准小女婿”送的围巾, 直到有天同事当着面夸赞、羡慕了她有个好女儿、好女婿之后,背地里说她闲话——
“一条破围巾天天戴、月月围,角儿都磨卷,要我是她都不好意思戴。”
“女儿女婿那么有钱,要真对她好,早换花样儿了。”
“所以说不是亲妈始终不是亲妈, 孝敬不孝敬还两说呢……”
张岚窘得脸胀红,怒扯下发旧的围巾狠狠装进口袋里,就再没戴过。
简成才、简成栋的手表和墨镜也不好意思每天在朋友跟前摆了,他们渐渐发现,手表和墨镜,已经不能满足他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他们开始幻想更多,更好的。
他们隐隐有个可以预见的希望、出路:曾经简月结婚,第一任女婿/姐夫给他们生活带来了变化,现在第二任,仿佛比前一个白手起家的还还靠谱、还多金!
他们惯性地,指望上了继任小女婿/小姐夫。
**
腊月的最后一个星期,S市迎来新一轮寒潮。
雨夹雪,简月卧室窗外树枝结了薄薄一层冰。
对于不太能见到冰雪的S市人,简月周围的邻居都很兴奋,不时能见到人摸树枝、玩耍。
简月一边看邻居家团年的亲戚小孩儿在院子里追逐玩冰树枝,一边接起电话,没注意看来电显示。
“喂。”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没说话,这个空档让简月回了神。
印象里,父亲简清的电话就是这样,每每接通,对方都得停顿两秒,仿佛酒精迟钝的大脑在开机反应。
“简月啊,眼看要过年了,准备哪天回啊?”
“上几次问你你说不确定,这还有五六天就过年,该有个安排了,啊?”
电话里,简成才和简成栋也争先凑近说话。
“是啊姐,你回来吧!”
“过年不会来多奇怪啊。”
“去年你就没回来,今年再不回来,亲戚朋友看着太尴尬……”
“对对对,小姐夫也一起回来过年吧!屋子妈都收拾好了,就等你们了!”
听筒里三人乌泱泱地说话,尤其简成才,一反常态地热情主动,简月觉得挺奇怪,但哪里奇怪又说不出个123。
或许是因为自己现在能挣钱了,又有沈潇潇这个小金主,他们所以才主动吧。
最后,简月还是冷漠地说:“今年不回了。你们好好过年吧。”
然后挂断了电话。
虽然沈潇潇说,和继母他们攻心为上,可她做不到,一旦看见父亲那可恨又可怜的样子,她就会心软。
直到年节前的一天,家里还在往她这儿打电话,最后一通,是张岚打的。
张岚压抑着气愤:
“简月,过去我是有不对的地方,但你连着两年过年不回家,你让亲戚怎么看我,怎么看你爸,怎么看你弟弟?”
“你难道想跟我们断绝关系?!”
简月语气和窗外寒风中摇曳的雪枝一样冷,和这个冬天一样冷静。
“张阿姨,你有搁我这儿义正言辞骂的功夫,不如好好回忆回忆你曾经的‘不对’,以及曾今的说辞。”
“是你亲口说我以后过年都别回,就算断绝关系,也是你提的!”
“现在你来怪我,是不是太荒唐了。”
张岚气得直哼唧,“你你你……你当大作家,翅膀硬了不得了!”“我们这些穷亲人你看不上眼了是吧!”
张岚自知理亏,佯装硬气刺了简月几句,就蔫儿了。
事实确如简月所说,她无话可辩驳。
老天爷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幽默风趣,喜欢玩儿戏剧性的东西,古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简家一家子高兴着套着个大方小女婿的时候,“老天爷”先生就给他们敲了一闷棍!
简月在挂断电话的时候,朦胧听见张岚哭着骂咧简成才——“死东西!她不回来了,你别指望她了!干脆拿你老娘的命去还吧……”
大部分穷人的生活充斥着各种骂咧、愤恨,仿佛有抱怨不完的事儿,张岚是个中典型,简月从小看惯了,所以就没往深处想。
大年三十晚上,简成才又打了通电话来,简月正和小哈和卷毛泰迪过年,没接。
然后,简月和林小圆通了视频电话。
小妮子今年把黄琛带回家过年了,视频背景是庭院亲戚小孩儿放鞭炮满院子跑,林小圆红光满面,很高兴!
简月托腮,掩饰去那一分落寞:“这么开心啊林大神,你爸妈接受黄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