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玉霆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让他坐下,
“这是我深思熟虑以后的结果,也是对我们钟离家,对整个钟离财团最负责任的结果。”
钟离玉霆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他面对着今日到来的所有宾客,缓缓道,
“我知道,有人会不服,阿蘅,对吗?”
“……爸,我不敢,我尊重爸爸做的决定。”
“如果你服气当然最好。”
“……”
“我希望我们钟离家的子孙们都牢牢记住,人生很长,拥有和失去都只在一念之间。”
温年和宋离离听着钟离玉霆的话,都觉得钟离先生在今天的寿宴上说话也好,行为举止也好,都和往日不同。
在温年和宋离离的印象里,钟离玉霆就是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之人。
像这么一本正经的发言,还真的是少见。
“努力并不一定得到回报,但是你不努力,就一定会失去很多,与此同时,还会被其他人反差。你视如珍宝的东西,也会在一念之间成为别人的。”
钟离玉霆这话,听在钟离蘅的耳朵里很刺耳,却也极具教导意义。
他知道父亲的这番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从小到大,他的性格比较成熟稳定,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踏实,上进。
钟离玉霆对他的栽培和期许要远远高于钟离无止。
而钟离无止呢,他的性格一直都不稳定,从小就调皮淘气,到了青春期就叛逆。
学习成绩不差,但也不上进,总是得过且过。
这也让父亲母亲都对他很无奈,也就导致父亲母亲对他的期许少了,放纵却多了。
而且这种放任不管的教育方式一直持续到今年。
都三十岁的人了……
一天到晚似乎都还没个准。
钟离蘅觉得整个钟离财团已经是唾手可得。
这些时日以来,他的胆子就更大了一些,一心想要更快的做出成绩。
他想要以最少的努力获得最大的回报……
却不料一连做出了好几个错误的重大决策,而且每一项决策都惹来父亲的批评。
倒是反见钟离无止,今年像是敛了性子,一边进公司工作,几个项目都谈的很不错,另一边继续做他自己的机械设计。
平日里看起来似乎还是放荡不羁,两手摊着的少爷。
可做起事情来的专注,又让你无可挑剔。
除去这些,钟离无止和鹿小珥谈恋爱的事情格外让父亲挂心,明明是一个总是和父亲互怼的人,可父亲却偏偏很看重鹿家。
和鹿小珥的恋爱关系,都能成为父亲心目中对钟离无止的加分项。
钟离蘅能怎么办呢?
钟离玉霆的这番话并不只是想要钟离蘅听进去,更重要的,他是想让钟离无止听进去。
钟离无止坐着……
“人活着,是很难的,大家说是不是?”
钟离玉霆这么一问,在场的宾客们都一个接着一个的附和。
“如果人活着还想有点追求,还有有点理想,那就更难了。”
“……”
“有了事业,还想有家庭,不仅是搭伙过日子的家庭,而是那种与挚爱相守,组成的家庭。想要的拥有东西越珍贵,就越难,想要拥有的人越好,就越难。”
“不只是要付出,而是要不断的付出,不断不断的付出。”
钟离玉霆说完,终于又露出了他习惯性的老狐狸似的笑容,
“按部就班的人生有什么意思!闹腾一点,刺激一点的人生,才更有趣,不是嘛!来,这第一杯酒,我敬在场的所有朋友!”
钟离玉霆轻笑着说道。
喝完酒,宋离离凑到温年跟前,小声问,
“好像连鹿伯伯都没有来……”
“恩。”
“钟离叔叔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刻意说给钟离无止听的似得。”
温年笑笑,不是像,这分明就是钟离玉霆说给钟离无止听的。
钟离无止吃着菜,坐在他身边的赤念此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她不是傻子。
从昨天晚上钟离玉霆把钟离无止从书房里面一路打出来的情形就可以看出,比起她这个M国的七公主。
那个鹿小珥要更得钟离玉霆的心。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钟离无止,只见钟离无止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分明就充满了……思绪。
赤念此时已经有些食之无味了,这满桌子的美味佳肴,都成了摆设。
她微微攥紧了拳。
午宴结束以后,宾客们则在钟离玉霆的家里自发的做一些娱乐活动,有凑在一起搓个麻将,打个小牌的妇人……也有端着酒围坐在茶几边商讨着什么的男人。
也有在花园里散步的,还有静静靠在一边听着小提琴手奏乐的。
赤念就跟在钟离无止的身边,看着来宾客们一个的一个向他表示祝贺。
这个钟离财团的继承人,在今天钟离先生的寿宴之后,就会成为安临城最热门的一个话题。
也会一跃成为所有年轻才俊中最夺目的那一个。
寿宴从开始到现在……赤念的心情从原先的激动和新鲜变成现在的落寞和沮丧……
钟离无止至今没有主动向别人介绍过她的身份。
旁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他似乎都装作看不见,直到别人直接开口问道她,钟离无止才会介绍一下,
“这位是M国的七公主殿下赤念。”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介绍,甚至没有她和他之间的关系。
然而最让她觉得难受的……便是“哑巴”这个词。
她的听力一直都比常人要敏锐一些,哪怕是嘈杂的宴会厅,纷纭众口里,那些压着声音小声吐露的一句又一句“哑巴”……
她已经听到了很多次。
当面笑嘻嘻,背地里却诟病她的缺陷。
这些人……明明她都已经习惯了。
可现在,内心却又承受着极大的煎熬。
钟离无止……不是从来也不在乎她不会说话吗?
赤念的落寞和沮丧,钟离无止装作自己没有看见,实则无比清楚。
他要让她知道,这世上没有谁能控制住谁,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去设局,去伪装,往往所有的精心策划都会适得其反。
她让他别扭,他就让她难受。
——我去一下洗手间。
赤念拍了拍钟离无止。
钟离无止应了一声,就随她去了。
他端着酒杯正与一个合作企业的大老板交谈时,无意间听到身后的两位太太在八卦着鹿家缺席钟离玉霆寿宴的事情。
不由自主,他这两只耳朵就竖了起来。
“鹿永淮哪里还有心思来给钟离玉霆祝寿啊,我听我先生说,这段时间,鹿永淮一直在家陪他的女儿,就连工作上的事情都是带回家做。”
说话的这名太太,钟离无止知道,她的先生和鹿永淮是同一个部门的。
“他女儿到底怎么了?生病了吗?”问话的这位妇人应该是与那太太关系亲密。
两人窃窃私语,说的分明都是一些不好传出去的话。
只是这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是往下压,钟离无止就越是在意。
“他女儿生了一场大病,发了一个礼拜的高烧,鹿部长更是吓坏了,整天魂不守舍的。”
钟离无止端着酒杯的手都是一僵,心脏都跟着猛地一缩。
她……竟然……生病了?
钟离无止的喉咙有些干。
“这么严重啊?”
“如果不严重,像鹿部长那么敬业的人,会轻易怠慢工作么?”
“那也难怪鹿老先生没有来参加钟离先生的寿宴了。改天我们是不是应该去鹿家看望一下?”
女人提议道。
哪知那太太赶紧摆手,
“千万别,这件事情,没几个人知道。”
这么一说,中年女人就有点不明白了,“不过是生了一场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连好心去看望都不行?”
“嘘……”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这样我真的快好奇死了,难道那鹿家小姐不是生病?”
“那鹿家小姐的确是大病一场,但生病的原因是因为她受了刺激。”
“什么刺激?”
“听说鹿家小姐差点儿被人给强奸……”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