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彦齐仍在敲击键盘。他不想理睬的态度,让司芃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神经病。
“你刚刚问,到底更介意哪个?我想了下,是我错了,我不该找你要项链。”
凌彦齐这才转头看她。
“两个我都不介意。”司芃嘴角扯个笑。她说的话也许会伤害他,但这次她必须要说。他妈的为了一根破项链,找孙莹莹说了两个小时,还想不出解决方案。没有人可以逼她,没有人可以让她过得患得患失,哪怕是凌彦齐也不行。主动权她要收回。
“你已经给过我钱了,价钱也公道,所以不该贪心再要这么贵的东西,我以后再也不会和你其他女人去比较,OK?但是凌彦齐,你也要讲点公平。我不要求你爱我,你也别反过来要求我。你想要几个女人都可以。以后别干这种逼我介意逼我吃醋的事。”
自认识以来,司芃还从未用这样冷冽霸道的语气,和凌彦齐说过话。她亲眼瞧着,他脸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平静温和退散了。未开口说一个字,他转过脸庞,只盯着屏幕。屏幕的光笼在他的脸上,神情像泥塑一样。
司芃不忍再说什么,回了房床前焦躁难耐地踱步。她有多不喜欢过去的自己,这五年的反省就有多彻底。不是性命攸关的事,她几乎都不冲动了。今晚算是冲动下的口无遮拦?
看得分外清楚。他生气了,很生气。可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只是贵人语迟。过两分钟凌彦齐站在门口,问她:“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前几天不叫我跟你?你有钱,而我有这个,”司芃指指她的身体,“这是桩生意。”大不了把所有话都说透,把自己钉死在情妇的十字架上。
“要是你觉得——这样的关系比较轻松……”凌彦齐迟疑着说,司芃已点头,“对,我当然会觉得轻松。”
“那好吧。”
凌彦齐是真后悔了,他不该开那个口。在司芃知道彭嘉卉存在的前提下,在他还无法和彭嘉卉分手的前提,将她置于情人的位置。他觉得司芃能理解他,能接受这种安排。
司芃接受了,接受得很彻底。他又失望极了,觉得在她那里得不到他想要的爱。可就算这样,他也不敢像司芃那样任性发脾气。
二十七年来,他想要什么,他就会有什么。他看到别人养猫很好玩,一开口就有同学主动送他猫;他喜欢天文望远镜,他妈便在屋顶给他装个天文穹顶;他想酷炫拉风,十八岁就能收到法拉利和游艇;他想考NUS,不甚用功也能考上,最后还能去毕业典礼上发表一通感言;他想谈恋爱,更是无往不胜,哪怕是那个梳着马尾的轻度抑郁女孩,也低着头红着脸来拉他的手。
他还真以为没有什么是他要不到的。他要到了司芃的身体,就想要她的心。好了,他知道自己在奢望,又没法停止这种奢望。
司芃见凌彦齐呆在门口一声不吭,说:“你还有事吗?我要睡了。”她掀开被子躺下去。
“那我是雇主吗?”凌彦齐突然出声,他以为他今天是和别人签了一份包养协议,没想和司芃也签了一份。
“算是吧。”
“那你都不知道讨雇主欢心点?演场戏说点我爱听的。”
“那你找别人去啊。”
凌彦齐苦笑,知道她是了无牵挂,所以有恃无恐。他头一偏:“过去睡。”
司芃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凌彦齐走上前来把被子掀了:“不会演戏就算了,这是你本职工作,也做不好,不怕……”他收口不说。
司芃瞪他一眼,把话接下来,“那你炒我啊。”这样英勇地在床上干躺两秒,她还是起身往外走。
经过书房时,门没关,她下意识地往里面望一眼,那份被凌彦齐一页一页捡起来的文件再次乱七八糟地躺在地毯上。她又想起她妈的话,说她只有掀桌子的脾气。
他却有不掀桌子的教养。
她想进去捡,凌彦齐说:“你去睡吧,我来捡,它有顺序。”
“那好。”她往前走两步:“你不现在过来?”听他声音,应该没有兴致办事。
“我忙完再去睡。”
还没见过凌彦齐会那样蹙眉。也没想过,会是自己让他那么不开心。
司芃睡不着,躺在那张一米八的大床左侧,滚到那一边去,头埋在另一个枕头间那些白色刺绣的花纹里,还能嗅到浅显的薄荷味,那是洗发水的味道,混杂着被洗后的广藿香味。如此之淡,就像是他的体味。
她总结了,今天的争吵,无非是凌彦齐想要她多给点爱,她吝啬不肯给,说要等价交换。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这般斤斤计较。
她看电视消磨时光,等到身下床垫一沉,才发觉自己睡着了。凌彦齐上床来,她往旁边挪挪,挪得不够远,胳膊挨到他温热的身体。下一秒就被搂到更温暖的怀里。
电视屏幕不断地闪,晃动的光影里,凌彦齐静静看着睡他臂弯里的人。司芃突然出声,喃喃地问:“是不是觉得我不乖?”
“嗯。”
她嘴角咧开一笑:“还不是你们有钱人的毛病。用钱交换了女人的身体,还嫌不够,想这个女人爱上他。”
“如果在一起久了,你会爱上我吗?”
司芃仍闭着双眼,在他怀里扑哧一笑。
“说实话,别骗我。”
“不知道。但是爱上了,也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
“那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被搂得发热,司芃翻个身背对着他。
凌彦齐还是不死心将她搂回去,胸膛贴着她的背,“那你有没有打算要走?这个总跟我有关系吧。”
“我不知道。”
腰间的双手箍得更紧:“如果我不想你走?”
是男人的力道,箍得她喘不过气,说出来的话却如男孩子般稚气诚恳。
司芃心里一酸,将头埋在枕头里:“你会让我走的,过几年会有更年轻的女孩陪在你身边。我也没打算做人一辈子的情妇。”
腰间一松,不仅那双手收回去,火热的胸膛也离开了。凌彦齐背对她睡。
他很想说我没把你当情人,可说不出来。不当情人当什么?
卢思薇留给他惊人的财富,是坚韧尤甚钢丝的蛛网,早就天罗密布,束缚住他这一生。他娶不了司芃。既不和光明磊落沾边,也担不起承诺与责任的一个爱字,能解决什么问题?
各怀心事的,居然都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也没滚到一起去。司芃想,人在冷淡时,真的连性/欲都减了。她还以为年轻男人的身体会比心更熬不住。
今日周六,凌彦齐穿戴好后要走。司芃见他根本不想搭理自己,问了一句:“等会姑婆去复查,你不去?”
“明瑞会派人过来接,我还有其他事。”
☆、060
世间真的是充满了神奇的事情。每个人的角色无法改变。性格才是一种不治之症。
——奥田英朗精神科的故事
凌彦齐约陈志豪还有宁筱在天海壹城的酒楼喝早茶。陈志豪到了,宁筱还没过来,他打电话催:“快下来,我们在听风临海,B26。”放下手机,他便摇头:“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比凌彦齐还小两岁的陈志豪,笑得满脸都是褶子:“那应该是昨晚把她折腾坏了。”
折腾个鬼。凌彦齐脸色立马收了:“我找她来不是要跟她睡的。”
“知道,小凌总。”陈志豪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要那么正经干嘛,睡一下也没关系。
“你没跟她提过司芃吧。”凌彦齐问。
陈志豪是个人精。上次电话里刚说司芃的打扮,他就能猜到是谁。凌彦齐不打算瞒他,他也需要个心腹。
“不可能说啊。怎样,这女孩还行吗?我本来想要她先去剪头发的,人不肯,说没谈拢条件前,不能剪。”
“性格太活泼,怕她藏不住事。下回记得找个沉稳一点的。”
“还有下回啊。”
没准呢。凌彦齐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宁筱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一看就甩下筷子:“去把妆卸了。”
“为什么要卸妆?”宁筱还在撒娇。
“去—卸—掉。”凌彦齐不耐烦的口气,宁筱撅个嘴去洗手间。
陈志豪也不解:“挺很好看的。”
凌彦齐不做声。是他个人的问题,他无法忍受这人顶着司芃的发型,穿着司芃的衣裳,偏要化个故作成熟妖冶的妆。
等宁筱回来,凌彦齐终于能平心静气和她说:“喝完早茶,我带你上游艇。”
宁筱心发怒放:“游艇上能拍照吧?”
“可以。”
“你要不喜欢我那个妆早说啊。我全给卸了。吃完饭后你还要等我一会儿,我得上去再化一次,素颜,好不好,一定素颜妆。还得多准备两套拍照的裙子。”
“那你要多久?”
宁筱转转眼珠子:“一个小时?”
凌彦齐望向窗外,正好看到楼下同一品牌的珠宝店。“那你去吧。我下楼买点东西。”
到了珠宝店,凌彦齐直接让经理拿出那款他已买过两次的钻石项链。陈志豪看到金额,吓得目瞪口呆:“你不会是想送宁筱这么贵的……,”话未说完,看到凌彦齐瞥他一眼,闭上嘴。怎么可能送宁筱,他看她都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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