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芃打开饭盒一看,热乎乎的干炒牛河。她掰开筷子大口地吃,边吃边拆孙莹莹的台:“哪是想着我,你不就是想在丁老板面前,塑造一个良家妇女的形象?”哦,她这才想起,两人能一起吃早饭就证明,昨晚失/身的人明明是她。
孙莹莹送她一个大白眼:“失什么身?我是赢钱又赢人。”她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拿出一沓钞票:“昨晚赢了一万四。”脸上春风得意。
“丁老板故意输的?”
“管他呢。”孙莹莹打个响指,“全打探到了,丁国聪三年前离婚了,没有孩子。”
“为什么离的婚?”
“他前妻生不了孩子。”
司芃点点头:“一起打牌的牌友随便说点什么,你就信了?然后上床了?”
孙莹莹摊开双手:“为什么不信?我又不损失什么。丁老板还约我明天出门玩呢。”
“去哪?”
“云福山白马寺。他说他和那里的住持很熟,每年都要去庙里住个几天。这次带我去。”
司芃呆住:“寺庙可是清净的地方,你们要干那事,哪儿不能干,非要去那?”
“怎么,就许你和帅哥在寺里眉目传情,不许我们干柴烈火?”孙莹莹手肘撑在桌上,突然问了句:“司芃,帅哥姓什么?”
“姓凌。”
“说说,你和凌帅哥上完香后都干了什么?”
“看烟花,聊了会天,然后下山,他本来是要回家的,突然说要带我去兜风。”
孙莹莹拍手:“你上车了?”
司芃点头。
“然后呢,车震?”孙莹莹不可思议,“什么都没发生?不对啊,看凌帅哥和那个主持人在店里打得火热,他就不该是个菜鸟。深更半夜你都上车了,他为什么不上你?”
司芃内心只想,什么时候孙莹莹才能改得掉说话这么糙的毛病。
“你不答应了,反悔了?”
“我睡着了,一觉睡到今天早上。我身上穿的衣服,也没有被动过。”
孙莹莹正在想凌彦齐为何放弃作案,司芃突然把外套半脱到手肘处:“可能是因为这个。他今早还问我多大了?”
一看到司芃洗旧发白的中学校服,孙莹莹当场就抓狂:“你都毕业多少年了,还留着这衣服做什么?你省的那些钱让你变富翁了么?凌帅哥这样的人,哎,机会多难得,你知道不?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不是给你这种还被人当成中学生……”
她说得神情亢奋,司芃只低头吃河粉。算了,她也不想说了,一把打掉司芃的帽子,正巧落在饭盒里。
司芃看了眼饭盒,再抬头看她,对失不了身这件事不以为意。
孙莹莹指着她的脸说:“出门不要说这件事,也不要说你是我的姐妹。妈的,我还第一次见,二十来岁年轻漂亮的女孩,都已经主动……,还勾不到人。”
大年初二,孙莹莹就跟人去云福山玩了三天。回来后两人便确立恋人关系,邀司芃吃饭。还在春假当中,人出手也阔气,给司芃的利是封里有两千人民币。
趁丁国聪上洗手间,司芃要把钱还给孙莹莹。本省有给利是的习俗,多是五元十元。
孙莹莹说没必要,他给你给得多,也是看重我。她说:“我呢,还没想着和他介绍我家的情况,反正他们也没法出来见人,对不对?要不,你就当当我家人,做个表妹好了。”
然后席间,她就和司芃说起咖啡店转让的事。丁国聪一听立刻就有反应:“莹莹不要担心,来我公司上班就好了。”他安排孙莹莹做他的秘书,开出的月薪有一万二。这诱惑真是够大了。正月初八,孙莹莹就走马上任,连人带行李打包走了。
正月初九,司芃在店门口放了一串鞭炮,咖啡店恢复营业,一上午都没有客人光顾。她照旧在店外的花架上靠着,消磨时光。对面的小楼依然安静孤独地站在那儿。
司芃想,就这样离开,大概也会有舍不得吧。她曾以为咖啡店只是一个容身之所。她像无根的浮萍,不是落在这,就是落在他处。可她也渐渐发现,留在心底的许多事情正在风化,面目越来越模糊不清。倒是在咖啡店无比清净的几年时光,越来越清晰明朗。
不想走,那就做点什么吧。于是她和蔡昆盛姐说:“今年起我们也做点简餐卖,只要店里不亏,不再让龙哥掏钱,说不准他也就不转了。”
或者,她心里说,要是能接下来也行。这几年她存了十万块,即便够不上转让费的数目,还可以日后慢慢攒钱还给龙哥。反正正月里也没什么生意,足够时间让她筹备餐品和分配工作。
午后无事,她继续靠着花架看永宁街上的风景,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然后奔过街道,发现小楼的园子里满地枯叶,花卉无人打理。她四处张望,没有卢奶奶的身影,就连客厅的纱窗都未来得及拉好。她焦急地去拉铁门,铁门落了锁。
她转身回到店里。半个月过去,小楼都毫无动静。司芃看出了神,会想,卢奶奶不会再回来了,凌彦齐也是,他不会再来了。而她,还得留在这里。
在挣钱这件事上,司芃是胸无大志的。起初,她只想着中午晚上能各卖上十来份的简餐,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店里环境不错,又不需等位,菜品也还精致可口,几个在天海壹城上班的年轻白领过来吃过一两顿,然后便是天天都来。
这样做了一个多月,“旧日时光”的咖啡越做越少,简餐越卖越多。咖啡台上的器具越发的光洁一新,也越来越像个摆设,还占地方。
盛姐诧异她还会做菜煲汤。司芃说也就那么几个菜,所以只能做简餐,不能点菜。她负责下厨,蔡昆负责采购,厨房里剩下的杂活都是盛姐的。
没做几天,盛姐就说她腰疼,要不她换个事做,收银好了。
司芃笑笑,目前每日的收银清账都是她自个在做。她对这事烦得很,但又不能交给盛姐。交给她,咖啡店要猴年马月才能止损呢?她说我再招个人吧。小关就这样来了。虽然人年轻不懂事,但是开价便宜,试用期只要2200元一个月。
待到清明假期过去,司芃恢复了她的心若止水。如果把期盼降到最低,也就谈不上会有失落和伤心。
也不清楚那天是周四还是周五,上午十点钟还差那么几分钟,小楼外停了一辆车。不是凌彦齐常开的迈巴赫,而是七座的梅赛德斯GLS商务车。
司芃的呼吸一下就停在那里。她看到车门朝后划开,先下来一根四足拐杖,有人颤悠悠地钻出来。那是卢奶奶。晃荡一个来月的心,倏地就安了。下一秒生出更大的期待与雀跃。
车门另一侧也有两人下来,其中一人便是凌彦齐。他们搀扶住卢奶奶,走进小院。
司芃突然就开心了,还想笑,笑出声来。虽然她看见,卢奶奶的步伐比以往蹒跚,一丝不苟的发辫今日也凌乱不堪,她还是感到欣慰。就好像,那些消失了的人,再次回到她身边。
☆、017
一个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爱上另一个人?
——某人日记
还没到下午,凌彦齐就站到司芃跟前。他瞧了瞧醒目处张贴着的海报,温和地笑道:“现在也卖快餐了?”似乎这两个月他不曾消失过。司芃不想问他缘由,只低头洗手,拿起案台上久违的手冲壶,“还是日晒耶加?”
“不,先给我三个快餐。”
司芃想起卢奶奶今日下车,拄了拐杖。她问:“卢奶奶身体不太好?”
“人老了,很自然的事。我接她去我家过年,毕竟一个老人独自过年太冷清了。可没想才到初三,她就突发心梗,幸好抢救及时。”
看到司芃脸上的担忧神情,凌彦齐想起她曾说过,卢奶奶和她阿婆很像。反倒是他要先来劝她放宽心:“没什么大碍,只是老人家恢复没那么快。”
司芃这才想起他还要点餐,忙把收银台上立着的小黑板转个方向:“这是我们今日菜单”。菜样不多,她一个上午最多只能做五款菜饭。
凌彦齐看过菜单后问:“你这儿有海南鸡饭?”
“是啊。”想起他在新加坡留学十年,司芃又道,“口味正不正宗,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她没去过新加坡。
“那好,我要一份,还来一个份咖喱牛肉饭,一份姜葱鱼腩饭。”
“好,稍等片刻,”打单后,司芃掀开帘子进了厨房。
凌彦齐有点惊讶。他四处瞧,除了收银台边多个眼生的小姑娘,咖啡店没有增添其他人手。那个花枝招展的孙小姐不在。而蔡昆和盛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勤快些去厨房干活的人。没想到,这个司芃除了会冲咖啡做蛋糕,也会做饭菜。
店内的桌椅摆设也变了。以前专做咖啡,桌椅少,摆得松散。现在新添三张圆桌,空间不够宽敞,便把原来配套的单座沙发,部分换成原木色的温莎椅。留下来的沙发搬到离吧台最近的地方,像是固守的堡垒。凌彦齐坐过去等待。
片刻,司芃便把打包好的简餐递到桌上,再拿过来一个保温饭盒:“我今早煲了猪肉汤。你带回去给卢奶奶尝尝,她身体还没全好,我怕吃多饭不消化,多喝点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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