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反感肢体接触的煌烨不禁蹙眉,即使这不是他的身体, 他也受不了和一个根本不熟的人有任何肢体接触。
齐琪看出她的王不高兴了, 而且心情很不好。
为了保护毫不知情的吴助理,她只好以病人需要休息的理由将对方“请”了出去。
特护病房内只剩下齐琪与煌烨两人,煌烨盯着墙壁上的挂钟半晌, 突然一声喟叹:“小齐应该怨恨了我很久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齐琪始料未及,半天才反应过来煌烨指的是什么。
可她仍然想继续装糊涂, 毕竟那件事是扎在她心头的一根刺,虽然并不是要害部位,虽然时间可以淡化一切伤痕,但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心仍然在跳动,那里依旧会隐隐作痛。
“属下不明白王上的意思。”
不论是从前的上将军齐麒还是现在不过一介普通人的齐琪, 只要面对煌烨,她永远都是那般低眉顺眼,小心翼翼。
“抬起头来!”煌烨莫名有些火大,“我都说了,这里不是应天,不必把我当作君王,你也不是我的臣子。”
齐琪乖顺地抬起下巴,似乎是一种本能,而并非因为对方脸色不好看或发脾气了才这么做。
诚然,即使煌烨大发雷霆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毕竟在这儿谁都不买他这个九五之尊的帐。
“那日的庆功宴,孤王的确在你的酒里下了药……”这句话煌烨在心里放了很久,近乎是一字一句从嘴里说出来的。
那天的酒是君王亲赐,也是他亲手斟给了再立奇功的上将军。
大殿宫宴,群臣皆在,他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齐琪内心一紧,本能地想回避这一段过往。
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想通,能够淡然地面对自己和煌烨的所有,然而当真正面对那人时,才发现并非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小齐,我知道你不愿再提这件事,可我还是要说……”煌烨的语气有着一如既往的霸道与独断,明知齐琪面露痛苦,却仍固执地非得把心中所有的东西倒出来不可,并且不容对方逃避与拒绝。
“我在你酒里下的是‘消骨’。‘消骨’虽药性猛烈,却无毒无害,只会化去你的武功和内力……小齐,我并不想取你性命。”
齐琪闻言猛地抬起头,两人的目光交织。
“那壶酒我早已事先备好,却不曾想到会被人调了包,更想不到的是居然有人利用我的手去谋害你的性命……”讲到这里,他黑如点漆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戾色。
初听到这些话语时,齐琪先是愕然、疑惑,然而亮晶晶的眼眸最后还是黯淡了神采。
“小齐,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人害你的吗?”末了,煌烨放缓语气问了句。
齐琪敛去神色间流露出的复杂心绪,轻轻摇了摇头。
知道了又如何?
某种意义上,齐麒已经是个死去的人了。
如今的她脱胎换骨,曾经的种种离她远去,应天国的上将军也早已成了一个遥远的回忆。
可是这并不表示她能完全抛却过往,伤疤不会因为忽略而消失,记忆也是一样。
齐琪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透过东凯那双眼睛凝望她的君王:“你说你不曾想取我的命,可为何要在我的酒里下药?你终究还是不会信任于我,对么?”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凝视王的眼睛,也是唯一一次在煌烨面前以“你”“我”相称。
或许由于此时此刻房间里只有他们彼此,或许是之前太久的压抑令齐琪喘不过气来,或许心中一直等待着煌烨给她一个解释……
无关风月。
他,终究欠了她一个解释。
她就这样目光灼灼注视着她的王,等着对方的回答。
齐琪想,无论煌烨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是”亦或“否”,她都会彻底死心了。
然而煌烨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说得对吗?”齐琪微微叹息,觉得自己简直多此一举。
对方终归是她的王,这个问题根本无须回答,如今提及也无甚意义。
第115章 坦诚
正当齐琪以为对方以沉默表示默认时, 煌烨蓦然开口道:“应天社稷历经百载春秋,兵马大权一直不在君王的手里。齐家功勋卓著, 自上三代先王始,虎符一分为二, 一半握于君王之手,另一半交由齐家掌管。但先王有诏,出兵事宜若齐家有任何异议, 虽有王令皆可不受。齐老将军一生戎马, 为我朝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自老将军殁后,齐家分崩离析,虎符最终仍然到了你的手里, 而你也的确不负众望。可小齐你有没有想过, 一个人太年轻就拥有了太多的东西,有时候不见得是好事。那时的你不过17岁便手握兵马节制之权,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你也觉得, 我的存在于你而言也是一种威胁?”听了他的话,齐琪不禁反问。
煌烨只字不提纸条的事, 却让她冰凉的心更冷了。
原来之前的猜测都是对的,即使没有那张纸,煌烨也未必容得下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功高盖主,手握兵权,便迟早成为心腹大患。
“我愿意相信你的忠心, 可我始终无法安心。我因着母妃的身份,出生便被册立为储君,大约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一切阴谋阳谋就注定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五岁那年,母妃亡故,她死得不明不白,父王却并未彻查。六岁那年,三九隆冬我掉入荷花池,高烧三天胡言乱语,事后也只是处死了一名玩忽职守的宫女。呵呵,都说是我失足落水,可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推了我。十岁那年生辰,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乳母做了一盘子酥饼,我最疼爱的幼弟眼馋先吃了一口,他只替我尝了那么一小口,就倒在了我面前……是天意也好,是命硬也罢。那么多人想我死,可我终究没能让他们如愿,并且笑到了最后。也许是在这个位置上坐得太久,久到几乎不敢再轻易付出、许诺,不敢再相信这世间还存在不求回报的付出,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自己是否蜕变成了一个冷血无心的机器,或许只有手握无上权力,才能找回一丝微乎其微的安全感。小齐,我有时候会思考一个问题,当初你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可若是你有所求,最后的结果会不会变得不一样。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想通,若那样的话,你还是那个小齐吗?”
“所以,你这么做是为了拿回兵权,让自己有一点安全感?”
煌烨垂下眼帘,算是默认:“我利用你制衡朝堂,为了得到兵权对你下-药,在这件事上,确实是我有愧于你。我也早已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纯白污垢少年……这些都是我犯下的罪孽,上天已经降下了惩罚。至于小齐想怎么做,全凭你自己发落。”
对方这一句“全凭发落”着实让齐琪吃惊不小,有好一会,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与煌烨相识于少时,共同历经无数生死攸关,在风刀霜剑中一路走来,然而最后两人却离得越来越远。
经过这番抛开身份,推心置腹的长谈,齐琪仿佛隐约窥见煌烨不为人知的过去和内心世界那些点点滴滴。
原来他的信任是真,他的猜忌和怀疑也是真。
煌烨并不是不相信她齐麒,也并非不相信齐家,而是不相信诡谲善变的人心。
齐琪苦笑了一声:“不论别人是什么样的心思,我从未想过背叛你。”
也永远不会背叛你……
从始至终,我只愿做你的利剑,为你披荆斩棘。
齐家世代忠烈,即便没有那些潜藏在心底的深情,她亦会对君王赴汤蹈火,忠诚不渝。
然而时过境迁,即使彼此坦诚,心结解开,有些东西却注定永远回不来。
与煌烨一番交谈之后,齐琪的心结或多或少解开了一些,但心情并未因此轻松多少。
她不会为自己一心付出却终究不被煌烨信任而心怀怨愤,也不会因为她的王并未对其起杀心而庆幸多少。
水木泽依然下落不明,东凯的魂魄还困在水星玉里,现在没有闲暇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让她脆弱和感慨命途波折,造化游戏。
毕竟有件事令她隐隐感到忧心,那就是煌烨的魂魄为何会在尹东凯的身上苏醒。
如果说自己是由于机缘巧合的缘故获得了新生,那么煌烨呢?
难道这也是巧合吗?会不会是她的王也遭遇了什么不测?
齐琪是个急性子,肚子里向来藏不住话,心中怎么想,嘴上也就忍不住问了。
庆功宴之后朝堂上局势如何,此后又由谁来领兵,如今应天可有外患……
还有那个一直想知道却难以启齿的问题——天子的婚姻大事。
煌烨自少年即位以来后宫长期空置,在她最后一次带兵平叛之前便有多名大臣上书奏请君王进行纳妃采选,时至今日,她的王身边应该早已有诸多佳人左右随侍,说不定已经抱上孩子了。
这些本已跟她无关,也不可能再去考虑的问题此刻一股脑儿全窜了出来。
然而话一出口,齐琪顿时后悔得捶胸顿足。
自己这是脑子撞坏了吗,怎可如此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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