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克怒道:“什么狗屁公平!公平就是让他杀了三个人还逍遥法外!?”
纪依北冷静下来,拍了拍他肩头。
“据三号受害者家属所说,平日她是一个颇为警惕的人,昨晚晚饭时还提起新闻里的警示,可是为什么她还会给凶手开门并且毫无防备呢?”
纪依北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三组全部去景城的水电维修工、外卖员、快递员以及案发小区的物业,查符合嫌疑人身份的人员,一个个筛查!”
什么样的人会让人毫无防备呢?
有时候一些职业会起到帮助。
“是熟人作案吗?”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随着会议室门推开而清晰地传到屋内。
众人站起身,敛去面上的愠怒,正经喊了声:“付局。”
一位头发半白但丝毫不见龙钟之态的中年男人踱入会议室,拉开椅子坐下来。
纪依北颔首,回答:“目前证据显示不太可能是熟人作案。”
“依北啊,如今首要的是保证群众的安全啊,可不能再让这事再发酵了。”
“我知道,付局。三个案子都是发生在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公寓内,目前我们已筛选出这一类小区楼加紧巡逻调查了。”
付局点头,摆手让其他人都先去忙手头事,留下纪依北。
“哎,这年头警察不好当啊。”他感叹。
纪依北看着他,站得笔直,没说话。
“刚才我过来时看墙边蹲了个姑娘,我过去问她,她说是等你的?”
纪依北略微顿了一下,眼里闪烁过一瞬莫名的情绪,回答:“是夏队的女儿。”
“啊。”付局明显愣了愣,半晌才又重复了一句,“夏队啊,都这么多年了……”
☆、胆大包天
门外火光连天,把一切都印得红彤彤一片,外面警笛轰鸣,混着滋高压水枪的声音,屋里头乌烟瘴气,那空气一吸入便觉得喉咙干燥发痒,还有一股苦味。
那一年,夏南枝10岁,从梦中因这滚烫的热浪醒来时,看到听到的便是这一副景象。
那场火灾,爸妈都死了。
夏南枝挨着墙根蹲着,会议室门没关,里面议论的声音不断传到她耳边。
付局:哎,想不到当年那么丁点大的小姑娘如今都长这么大了,我听你爸说起过,火灾后她就住在你们家了?
纪依北:嗯,23岁了。
付局:小姑娘也是可怜,这么小没了爸妈。
——叩叩。
夏南枝插着兜靠在门口,看不出表情,声音清淡:“纪依北,你走不走?”
这回不是阴阳怪气的“哥哥”,也不是什么故作正形的“纪队”。
纪依北看了眼手表:“你等等。”
夏南枝不理,冷漠地扫了付局一眼,百无聊赖地蹬了蹬脚,转身走了。
“小妮子脾气还挺大?”
付局望着夏南枝离开的方向,他当了几十年警察,不知道跟多少敌人斗智斗勇,夏南枝眼中的怨怼他不会看不出来。
纪依北哼笑:“是挺大,付局,我先送她回去。”
“行,走吧。”
当他追到夏南枝时,她已经出了警局大门,纪依北快跑几步,在她旁边站定。
“哟,走这么快。”
“不快,是腿长。”
纪依北扫了一眼,是挺长。
“走,送你。”
夏南枝不说话,头也不抬,跟着纪依北绕到地下车库,好整以暇地跨步坐进去。
“我刚才怎么听余晓瑶说你被人骚扰了?”
“嗯。”夏南枝不以为意,耸耸肩说,“一没脑子的流氓,在警局对面对我动手动脚的,被我拽进去了。”
纪依北嗤笑一声,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唇角。
车开出地下车库,正是落日时分,昏黄的阳光还带着余热烫得夏南枝眼皮一颤,提手把遮阳板拉下来。
“纪依北?”她突然出声,还是闭目养神。
纪依北往身边斜睨一眼:“嗯?”
“为什么要当警察?”
“……觉得穿警服挺帅的就当了。” 纪依北随口扯了个理由。
夏南枝在位置上略微蜷缩起身子,脸颊在肩侧的领子上蹭了蹭,淡淡道:“不觉得。”
纪依北一想到一会儿送好夏南枝还要回去加班,处理那个丧心病狂的凶手他就窝一肚子火,也就更珍惜了些这会儿称得上悠闲的时光。
纪依北一手把着方向盘,难得地好心起来,甚至想要出于哥哥的身份好好教育教育这难搞的妹妹。
可路开一半,话还在嘴边酝酿,一个电话来了。
“老大!黄雅禾不见了!”舒克在电话那头喊。
纪依北手机出了点毛病,没开免提旁人也能隐约听得清内容,更不用说舒克那大嗓门,夏南枝当即听得清清楚楚。
黄雅禾。
那个所谓的高官女儿,有一双和她相似的眼睛,三起案件的源头人物。
早上她看热搜时看到的。
“地址。”纪依北问。
那头舒克报了个地址。
纪依北在脑中一琢磨,跟夏南枝住的地方反方向,这会儿离把她送到家估计也还要二十几分钟。
夏南枝也在此时十分贴心地问:“你在想怎么说让我就此滚蛋?”
纪依北点点头,一本正经:“是有这个打算。”
“我跟你一块儿去。”夏南枝淡淡说,然后补充道,“我现在算是重点保护对象吧?”
纪依北考虑一会儿,最后迅速一打方向盘,窜进向左转的车队里,叮嘱道:“那你到时候别给我捣乱。”
——
路上跟往常这个时间一样堵,下了雪,虽然马路上的积雪已经迅速被人清扫,但在车轮反复倾轧下,还是结了一层薄冰,所有人都开得小心翼翼,只有纪依北开出了赛车的风范。
一路喇叭“突突”不停,刹车不断,当夏南枝几乎快要吐出来时,到了目的地。
一个高档的别墅区,小区门口的圆台上站立着一个抖擞的敬着礼的男人,帽檐上都积起两厘米厚的雪,整张脸和手都冻得通红。
小区外头已经拉上了警戒线,纪依北把车停在外头,瞥了眼敬礼的男人,评价道:“什么毛病。”
车一停,夏南枝就立马下车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才把胃里的翻涌好不容易给压了下去。
舒克从老远看到纪依北的车,飞快地跑过来,最后险些因为地滑扑进纪依北怀里,好在纪依北敏捷的一侧身,他从撞进队长怀里的尴尬情景转变成了撞在队长冰凉的车上。
舒克吁了一口气,站定:“老大,黄雅禾回来了,刚被派来的分区特警找到,这丫头片子就是去散心了!”
纪依北:“……带我去见见那勇士。”
跟着舒克大步走到黄雅禾所住的别墅门外时,纪依北才想起刚刚在身边的夏南枝,他回头寻她的身影。
最后发现她手里捧着之前被纪依北拎上车,辗转多地的那个保温盒,倒了一盖子的热汤,递给门口站岗的那男人。
纪依北:……
上了别墅二楼,黄雅禾盘腿坐在沙发上哭丧着脸,身后四个保镖表情严肃,门口的保镖握着手机正给她父母报平安。
纪依北这才发现黄雅禾穿着件高中校服,之前他只看了凶手发上网的那张照片,黄雅禾化了点妆,他还以为已经有二十几岁了。
纪依北大剌剌走过去,往黄雅禾身侧的单人沙发上一躺,仰头躺在沙发上侧头看她:“有看到什么嫌疑人吗?”
谁知道这黄雅禾非但不像一般孩子一样,一点不怕眼前这个警察,一见纪依北还迅速收拾好自己,拿桌上的湿巾纸擦了把脸。
嗲着声音说:“警察叔叔,你是负责我这个案子的吗?”
“不是你,是三个受害人的案子。” 纪依北斜睨着她,心情不大爽。
黄雅禾完全不自知自己已经惹得这个脾气不大好的纪队不高兴了,还在那搭讪。
“我好怕的,哥哥,你把你微信号给我呗,这样我才会安心点呢。”
纪依北面无表情,继而暧昧地勾了勾唇,迅速从人民警察的身份转成街头混混。
“呵,你这不挺牛逼的吗。”
黄雅禾略微一愣,继续说:“反正这么多警察叔叔保护我,我想那个坏蛋一定伤害不了我的,我刚才偷溜到外面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好莱坞大片的那种英雄呢!”
非但没认识错误,还引以为豪。
还不着痕迹地把纪依北心中那点对英雄主义的景仰给玷污了。
纪依北原本嘴边似是似非的笑意倏得消失了大半,讽刺道:“别英雄了,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了‘烈士’吧。”
正当这边纪依北终于让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傻冒安分下来,开始询问7月8号前后的细节之时,夏南枝和他的警队朋友也已经建立了难忘的战斗友谊。
今天他们一见夏南枝就感觉出她和队长之间奇怪的氛围。
而作为警队少有的女副队余晓瑶,则贯彻了同事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精神,下午开完会后就分享了她所知道的八卦。
只不过到了她嘴边那八卦就变了味。
“虽然夏南枝叫纪队哥哥,不过这个‘哥哥’到底是哪一种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当时纪队听夏南枝承认两个人是兄妹关系时还挺不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