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人走程序联系泰国警方,再找人去趟监狱提审他们先前在文星楼附近的牛肉面馆抓捕的女老板,那是她的下线,找找突破口。”
那人说是。
他又道:“一个个的太猖狂,先晾他们几天,每天按点提过来,不说话就干坐着,耗上几天就焉了。”
那人点头。
他想了想又问:“江西那边什么情况?”
“张强和小刘一直跟着呢,他在六盘水没待几天,多半发现风吹草动,跑去江西藏起来,他们俩不敢跟得太近,只捕捉了大致活动范围,具体藏身点还没摸清。”
“再派几个人过去支援,别和他兜圈子,直接亮身份带回来。”
“行,我这就去办。”
天又快黑了,老崔掏出手机看了看表,换衣服下班。等他赶去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病房里亮着灯,秦淮姐弟二人还在。
“吃饭了吗?”
秦淮指指床头上还剩了大半碗的粥。
老崔看了看,走去床边坐下。
“下午又派了几个人去找郭建柱,他一个人,这种身份又没有地方躲,海陆空都给他卡死了,跑不掉的,等他回来再审一审,就能移交法院判刑了。”
蒋毅半坐在床,和上午相比已冷静许多,仍难掩倦容和伤感。
“其他人审得怎么样了?”
“都是狡猾的惯犯,审了一下午也不交待。倒是虎皮审的挺快,他拖着那个身体,心理防线早崩了,所有的事情全抖出来,审完就押送去特犯监区了。另外,小金刚的尸体找着了,前几天下暴雨,余家营山里涨水,冲到下游的尸体被村民发现,今天已经打捞了。”
他顿了顿:“哑巴呢?”
“……在找呢,你放心,我会找完整了再找个安静的地方安葬他。”
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崔礼明看看秦淮:“你们回去换身衣服休息休息吧,尤其是秦峰,胳膊整成这样需要静养,就别在这折腾了。这地方近年来最大的危险份子已经连根铲除,我们前期布置严密,没有一个漏网之鱼,又按照计划分片区成立了夜间巡逻队,你们放心回吧。”
秦淮看了看蒋毅:“我回去拿些东西再过来。”
蒋毅点头:“先去吃点东西,一天了你也没怎么吃。”
她二人便先回一步,留下崔礼明和蒋毅聊天。
各家灯光又亮起来,姐弟二人一高一矮走在路上。雨后的空气很新鲜,茂密的树叶间隙着滴落未干透的雨水,一点点打在秦峰肩头。他看了看吊挂在脖颈间的绷带,这是今天上午新换过的,洁白干净无污染,先前奔波在路上绑的那一条沾了在山西吃面时洒的汤,油污晕染很难看,那医生拆换时也很嫌弃,他上午还信誓旦旦等哑巴回来要找他报油汤之仇。
那会儿的秦淮始终惴惴不安,后来重新包好之后那医生反复叮嘱:“一定要注意,再这样这胳膊就废了,以后抬个东西都费劲。”
将说着,窗外的暴雨又增大一个趋势,噼啪打在窗玻璃上,那窗外本放了盆花,在暴雨中摇摇欲坠。医生转头看了看,走过去开了道缝把那盆花端进来,两秒之间半个胳膊都被雨水打湿,那花儿早湿了个透,茎叶上沾着亮晶晶的水。
那医生拍拍身上的水:“行了,你们走吧,按时回来复查。”
秦淮便领着秦峰走了,也没地方可去,就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干坐着。没坐一会儿老崔便打来电话,叫他二人去趟医院,她还没来得及答复就看见医护人员从新进的急救车抬下一个人,那昏迷不醒的男人正是蒋毅,他们来不及惊诧便紧着张罗,每一个步骤秦淮都亲自参与,脱衣服换衣服、擦身子洗脸、办手续拿药,等他妥妥躺在病床上时老崔也到了,神色郁郁说了事情的大概,还说哑巴为了救蒋毅牺牲了自己。
从不流泪的秦峰霎时红了眼圈,秦淮也许久不说话,现在仍然不想多说。
眼看已走近北三环,她终于开口:“一会儿拿了东西你就别去了,今天晚上我守夜,你在家里睡觉,睡醒了换你。”
秦峰点头,也一路无言。
再回去北三环的旧楼,屋内陈列如初,秦淮开窗换气,去窗台看鸟。那鸟儿还在,见了她叽叽喳喳的叫,她给小盅换了杯新鲜的水,又倒了点儿鸟粮,接着去电视柜上给小鱼换水。然后去洗澡换衣服,出来时又收拾住院用的生活品,打包好后看了看对屋的方向。
“这几天没事就去隔壁替他收拾收拾吧。”
秦峰点点头。
她看了看窗户上蹦跶的小安,不知它上哪躲的雨,淋过水的羽毛越发鲜亮丰满,一如既往在鸟架上来回蹦跶,踩得木板嘣咚响。
半晌道一句:“早知会这样,当初应该对他好一点儿。”
秦峰说不来安慰人的话,听她这样说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沉默不语。秦淮虽伤感却并未多耽搁,念及蒋毅在医院,便拎包匆匆赶回去,这一去便撞上了蒋毅再次发作。
那会儿老崔一人控制不住他,便扯开了嗓子叫医生,敞亮的嗓门惊动整个楼层。秦淮往过走时已有不少病人家属纷纷驻足围观,她见势不妙,跑过去拨开人群,进去时砰的关上了门,床上颤抖的蒋毅虽勉强被老崔压制,却口吐白沫眼珠泛白。
她跑过去捧住他的头,掐他人中,老崔撤了床单,分两头各打一个结,把他牢牢绑在床上。闻讯赶来的医生手握针头,瞄准他的血管一针扎下去,几人霎时各松一口气,门口的护士已厉言厉语把围观的人群往各自的病房赶。
“这样不是办法,你赶紧把他带走吧,我们这里没有戒毒科。再说,这里人多,传出去对你们也不好。”
老崔看一眼逐渐平静的蒋毅:“我这就联系,联系好了今晚就走。”
那医生点点头,走前嘱咐:“有什么情况再叫我。”
老崔和他道谢,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和秦淮说:“路上发作过吗?”
“发作了一次。”
“什么时候?”
“三天前的下午,在太原。”
“发作时长越来越短,必须送他走了。”
“去哪里?”
“戒毒所。”
那边已接通电话,他寒暄几句直奔主题,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又是一阵寒暄,尔后挂了电话。
“我去找医生安排车送我们过去。”
就这样短短几分钟,被镇定安眠的男人又被担架抬上救护车,秘密转送至戒毒所。
去时那所里值班领导在门口等候,见了老崔和他握手。
看一眼救护车:“你和我说情况紧急,怎么紧急成这样,这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所可担不起这个责。”
“他打了镇定睡着了,身上也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病,就是症状越来越严重,不找你们找谁。”
那人狐疑:“这人是谁,怎么让你亲自安排?”
“亲戚家孩子,不成器,找到门上求我帮忙,不帮也说不过去。”
“吸多久了?”
“四五个月吧。”
“那还行,来得及时,不算太晚。”
老崔还和他握着手:“还得你们多费心照顾了。”指指秦淮,“这是病人家属,叫她小秦就行。”
秦淮便也伸出手和他握。
因着熟人上下打点,安顿倒也快,就在二层靠右第二间房。去时那房里已住着一男人,窝在被子里瘦骨嶙峋眼神空洞。
老崔四下打量一遍,出门和那所里的领导耳语:“没有单间?”
“两人间已经是最好的了,还有六人间的,我们这什么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顿了顿,没说话。
那人看出他的心思,宽慰:“放心吧,我们这管理严格,空着进来空着出去,谁也别想搞东搞西,尤其这还是你打过招呼的,我安排人会着重照顾他。”
大晚上的,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老崔想了想,又伸手和他握:“那就麻烦你了。”
第98章
他和老崔说完话又招呼秦淮:“小秦你把他的手机钥匙钱包都带走, 留下日用品就行。”
“手机也带走吗?那我怎么见他?”
“我们有固定探视时间,一个月两次,你嘛是崔队的关系, 每个月可以多来一次, 具体时间我通知崔队。”
她的心凉掉半截。
那人补充:“项链手链什么的也带走,总之得收拾干净, 不能留下任何机会。这些吸毒的,为了多尝一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为了出去一趟,隔三岔五都有人乱吞东西。”
她点点头:“他倒是什么也不带。”补充,“他不一样, 肯定不会乱吞东西。”
那人笑:“那是你没见过他犯瘾的时候,好时都想好好做人的,毒瘾一上来, 六亲不认。”
她顿了顿,想说她见过也感受过,终是没说。
“最难熬的其实是你们这些家属,这是一场持久战,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
老崔打断:“时间不早了, 人我就先放你这了,麻烦你多照顾照顾, 改天我们再过来。”
那人便送他们出去。
走出那幢灰皮大楼, 道路两旁的灯光稀稀拉拉不甚明亮,半空中的黄晕集结不知名的飞蛾, 没头没尾的绕着圈飞行,路对面的山是来凤山,山里有座白塔,夜色掩盖看不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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