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鞋,走进去放好米饭和水果。
“趁热吃。”
又拿了个苹果开始削。
秦淮不吃,他削苹果的手未停,无法抑制的回想她早晨打翻手机的画面……诡异的安静片刻后,
他削不下去,连苹果带刀放回茶几,声响不大,还算克制。
“中午老崔给我暗号,我以为你出事了担心了一路,没想到你不仅没出事还找到他告我的状。”
“告状?我是在救你!”
“我说过我自有安排。”
“安排个屁!”指着他伤痕累累的胳膊,“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每天不吃饭不睡觉,除了自己吸毒就是和贩毒的人厮混,和那些人称兄道弟让你很享受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他皱了皱眉,太阳穴的神经突突的跳:“人和人之间是有感情的,他们虽然干坏事某些方面也不是绝对的坏,何况老杜还替我挡过子弹。我想尽量把伤害降低到最小化,有可能的话和解这件案子,甚至说服他从良,干个正经工作,只要愿意重新做人,就该给机会。”
秦淮不可思议极了:“你们错过好几次抓他的机会,不就是为的最大量刑吗,你现在居然想把伤害最小化?”
“……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是不简单,他无限量给你提供毒品当然不简单,你不帮他说话帮谁说话。”
他不耐激,选择沉默以避让冲突。
秦淮忍无可忍,摔了遥控器走回房间,去床边坐着,还气不过,又走过去把房门反锁。她在屋内转了两圈,给崔礼明发了条信息。
片刻后崔礼明回复八个字:首轮失败,再想办法。
霎时胸腔似腾起一条棱,抓着血肉的疼。她大喘着气,抑制喉头翻滚的哭意,坐在床头看月光下模糊的树影,手脚都是麻的。
屋外的蒋毅在灯下静坐良久,从那堆热饭里挑出遥控器,卸了后盖抠出电池,一点点擦净。再削完剩下大半的苹果,朝卧室走去。他敲了敲门,无回应。
接着敲:“出来吃点儿东西。”
仍然无回应。
他站在那儿伫立良久,也敲了很久的门。秦淮分毫不让,不给他开门也不出声骂人,似没听见。
僵持到后来,他本意欲强行撞门,想了想选择留给她空间。
“饭给你留着,饿了出来吃。”
接着返回客厅坐下,片刻后又站起,去窗台给鸟架上的小茶盅添水。
小安似察觉到家中的不平静,又或是贪玩,已飞进漆黑的夜停在树上不知哪个角落,蹦跶着和别的鸟儿交流。
第74章
袛园路附近有一幢白砖覆盖的房子, 不锈钢伸缩门的旁边挂了一支白底木牌,上书某市公安边防大队。
夜里近九点,大部分同事都下班了, 其主楼三层最东面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屋内深色红漆的木桌前坐着一人, 手边一杯茶已经凉透,他穿着淡绿棉衬衣, 肩上的军衔两杠三星,胸前的纽扣整齐划一,汗水浸透的后背色泽略深。
他正往烟灰缸里点着烟灰,那缸子里已有不少新添的烟头,烟雾弥漫来不及散, 熏染着爬上立式衣架挂着的绿色军装,桌上放着平顶的军帽,国徽正面向前, 角度十分端正。
片刻后有人敲门而入,面带笑容:“崔队这么晚了还在忙?”
这人是新进的边防兵,为人机灵勤快,性格十分活跃。
“这就回了,你怎么还不走?”
“写了份报告, 张主任明天验收。”仍然笑看着他,“刘书记看您办公室还亮着灯, 让我过来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有, 你忙完了就回吧。”
他便恭敬着出去了。
崔礼明为1.20案件借调至此,多数人不明他的真实身份, 大队领导虽不知他的具体安排却也知他肩负任务,总是对他很关照。
他看着刚才的小伙子走出去,想起蒋毅不过大他几岁,那份沉稳却多了不知几十倍。
静坐片刻,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通号码。
那头一接通他便出声招呼:“老伙计最近如何?”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道:“我也挺好,最近还挺忙。”
那人寒暄一阵,又问他这么晚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说:“我想跟你打听打听,你前两年不是有个兵聚众闹事嘛,最后怎么处理的?”
“撤职了,据说现在去了昆明当保安,当时好说歹说不听劝,我也懒得管他,很久不联系了。”
“他不是为了救那个小姑娘吗,也算是为了老百姓,这点情面也不给?”
“军令如山,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军法摆在那儿,一码归一码,错了就是错了,没有情面可讲。”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有人又犯事了?”
“最近处理一个事情,和你那个有点像,但是又不太一样。”
“什么事情?”
“一个新兵蛋子因公染毒,被犯罪分子强迫打进去的,当然案子也是他处理的,属于大功,你说这种事要是上面知道了会怎么办?”
“戒毒呗,能不能戒成功职位都会受影响,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毕竟是不可取的典型,不可能什么影响也没有。”
“要是不配合呢?”
那头笑:“老伙计你是干什么的?怎么问起我来了?身为缉毒兵染毒不说还不配合戒毒,会有什么后果你不知道?”
老崔顿了顿,彻底打消派人公然抓走蒋毅的想法。
那人问:“你怎么了,那新兵蛋子是不是你的人?”
“我都不管新兵多少年了,怎么会是我的人,是一个老朋友,别的区的,想多方打听打听。”
又寒暄一阵,他挂了电话,长叹一口气,重新摸出支烟来抽。
这夜过去,谁也没有睡个好觉。
隔天一早,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的蒋毅去厨房做饭,粥熬在锅里,又去开了洗衣机,接着出门买油条,再回来时饭差不多了,盛上桌又去敲门叫醒秦淮,接着去阳台晾衣服。
秦淮吃饭时他正在客厅对着小安举哑铃,精神抖擞汗流浃背,不吃东西似乎一点儿不受影响。秦淮对此总是矛盾又煎熬,气一上来又摔了筷子,惊得桌上的哑巴一震,下一刻又恢复正常,对她突然的不高兴已见怪不怪。
他收了哑铃,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再出来时叮嘱秦淮:“我赶中午回来给你做饭。”想了想,“要是过了十二点还没回来你就自己先随便吃点儿,晚上再给你做。”
她照旧不理他。
这一趟他带着哑巴去的医院,去时老杜也刚到,几人站在医院门口抽了支烟等待虎皮,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影。
老杜看了看表:“这小子不会是害怕看病又躲了吧。”
蒋毅:“昨晚虾皮他们都守着呢,他那样子又跑不动,能躲到哪儿去。”
几人便聊着天又等了好一会儿,虎皮三人果然都来了,于是前后都走了进去。怎料一踏进大门虎皮便往左边冲去。
老杜喝止:“跑什么!”
“拉肚子。”
他捂着肚子,果真一副忍不了的样子。
老杜挥挥手让他去:“出息,碰上点事怂成这样。”
又等了片刻,他再出来时虽然好一些了却仍然疲软无力,便被扶去椅子上坐着。老杜安排几个兄弟替他跑来跑去的忙,按流程先挂了号再搀着他去问诊,医生先就着症状开了液体让他挂水缓解,接着采取生物检材去化验,等检查结果出来时,几人拿去给医生看。
医生:“白细胞和中性粒细胞计数都很高啊,肠道确实有感染。”再填张单子递回去,“再去做个检查,明确病因。”
于是又按单据的流程走一遍,等了近两小时,返回来的报告单显示CD4+T淋巴细胞计数明显下降,多<200/mm,HIV血浆病毒载量明显升高。
老杜混迹圈子良久,最后一句看得很明白,心上一跳,没说什么,递给了医生。
医生叹了口气:“艾滋病跑不了了。”
一句话震得几个男人如晴天霹雳,蒋毅并不是太意外,却也皱了皱眉。
霎时谁也不说话。
医生:“血液会送去疾控中心复检,两周内最终确诊。”敲了敲报告,“做好心理准备吧,就这情况跑不掉。”又看看他们几个,“也不要太紧张,这个病就是免疫系统崩塌,得终身服药,平常注意着点儿别生病,一生病就很危险。传染途径主要是性、血液和母婴,病毒离开人体即死亡,正常的生活交流没什么影响,没有传言的那么恐怖,平常注意着点儿就行了。”
老杜顿了顿:“怎么治呢?”
“不是和你说了吗,终身服药,目前人类还没有治愈这个病的办法。”
老杜又顿了顿:“能活多久?”
“看具体情况,只要配合治疗,有活十几年的,也有活几十年的,要是不配合治疗最多也就一两年吧。”说着往单据上写字,“开点药拿回去先吃着,及时复诊及时检查,刚才说的都记住了?”
老杜点头,捏着单据递给虾皮,虾皮战战兢兢去取药。
那过道不宽,两边是刷了白漆的墙,空气中弥漫消毒水的味道,各个房间都有人拿着单据跑来跑去,似须紧急维修的机器,愁容满面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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