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很口渴,动了动干涸的唇,初睁眼时视线还有些模糊,隐约看见床前趴着个人,待目之所及终于清晰,发现果然是她。不知为何,她头顶总有不规则的细发微微扬起,不经意不会留意,但留意了总会注意。
他伸手,想把那些不规则压下去,刚碰着她便腾地抬头。他被吓一跳,手僵在半空朝着她笑。
“你醒了!”她站起来摸他的脸,又摸他的手,见他皱着眉便急着问,“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他皱眉更紧,指指她那只压在腿上的手:“麻。”
声音是初醒后柔软的沙哑。
她猛撤了手:“对不起啊,睡着了。”
他笑:“有水吗?”
她于是去倒水,惊醒邻床的哑巴。哑巴见他醒来也很高兴,露出一只眼睛看他。
他指指他的头:“没事吧?”
哑巴摇头。
“他们究竟干了什么把你弄成这样。”
他坐起来,往后腰塞了只枕头:“医生怎么说?”
“说你体力不支有些脱水,输的葡萄糖补充体力,你还发烧了。”伸手一探,“总算退了。”
他拿水喝:“他们试探有没有人跟踪,打了两支镇定控制我。”
“打镇定会这样?”
“量不小,也不给吃喝,山里风大,又开了一晚上窗户,着凉了。”
“你们不都会提前准备好几套方案吗,方案里不包括自救?这次老杜要是不去你怎么办?”
“昨天上午自救过了。”
她替他添水:“那怎么捱到今天,我们到时也没看见别人。”
“接应有等候期,老杜不去他们也该去了,是你去找的老杜?”
“我找不见别人只能找他。”
“找他是对的,也幸好他先到一步,要是打乱计划就麻烦了。”
秦淮顿了顿:“谁能带你活着出来我就找谁,虽然你为国为民任务艰巨,但对我来说你只是我的男人,我才不管什么计划,命都快没了管他什么计划。”
他笑着安抚:“你应该对我有信心,我要不活着出来谁照顾你。”
她叹了口气:“熬过这一关是不是该收尾了?”
“快了。”
蒋毅虽身体素质好,这回却也在医院住了几天。
期间许是因为生意到手的消息传开,想巴着老杜赚钱的又陆续围过来。他虽逐渐恢复大哥派头,却给足蒋毅面子,不但上下打点妥当,还每天去病房坐上一会儿,说几句话又走。那些人见他如此便知蒋毅非同小可,不定点总有人去医院探望,还总带着水果鲜花。
几天后蒋毅出院,老杜甚至在腾板公路附近的饭店订了间房为他庆功。
白椅蓝桌布,十座十个人,无一座落空。有殷勤的人正逐个往杯里倒酒。
老杜看一眼窗外的矮山:“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小金刚:“我也高兴,吃了几天牢饭可算出来了。”
“你别提这,就因为你突然掉链子,蒋毅差点没命。”
小金刚于是给蒋毅敬酒,赔礼道歉。
蒋毅:“运气不好,事都凑一块儿了,不怪你。”
小金刚点头:“阿飞是狂了点,你第一次去他难免防备心重,但一回生二回熟,我了解他,以后你再去他肯定好酒好肉的招待。”
蒋毅喝着酒没出声。
老杜指挥虎皮:“怎么不敬敬你毅哥?”
虎皮这才抬胳膊敬他,神色恹恹,不像以前生龙活虎。
“行了,事情已经过去好一阵,再怎么不舍得你都这么大人了,不要像个没断奶的孩子,要不是我亲自打电话叫你回来,你要在那里伤心一辈子不成?”
房间热,早脱掉衣服的他露出半身整匹虎。
老杜这么说,他便收了收情绪:“我们什么时候出货?”
老杜不紧不慢的回:“再等一等。”
饭桌上的人便心中有数,接着互相招呼吃起饭来,霎时气氛高涨热闹得紧。
蒋毅替秦淮夹了些菜,自己也吃了几口。
“我一直没整明白,杜哥是救我的那天把货带走的吗?”
“那哪行,万一有人跟踪不就被逮了现行。那天我只是去救你,什么也没干。小金刚是昨天下午出来的,晚上就带了几个人去找阿飞,货是昨晚到的。”
他笑:“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等到昨晚行动。”
“这种事不由我们,要不是上次你先去一趟,这次的货就落别人头上,往后再想接就难了。”
他没说什么,又给秦淮夹菜,却见桌对面穿着花裙的姑娘走近,手里还端着一杯酒。
“我救你一命,你也不敬我一杯?”
他嘴里吃着东西,慢腾腾放下筷子,端起酒来敬她:“多谢你救我。”
“是该多谢我,那天要不是我打电话叫人,不见得那么快就能把你带走,这几天你住院我每天都想去看你,但杜哥说我去了会影响你心情,为了不让我去他还威胁我说送我回泰国。杜哥太维护你了,要不是因为他是男人,我差点以为你们有一腿。”她拨了拨头发,看着秦淮,“不过有姐姐在谁也不会和你有一腿,姐姐没忘我们的约定吧。”
“当然。”
秦淮坦然。
老杜不耐,挥挥手:“回去坐着吃饭!我们谈的事你又不懂。”
他凶起来让人畏惧,桑雅虽不爽却也不多言,只是不高兴的坐回去了。
她被赶走,蒋毅还是高兴的,问老杜:“怎么还来气了?”
“她不是我女儿,不然我早骂她,叽叽喳喳的难干正事,要不是和她爸关系好,我才懒得管她。”
说罢似真的烦了,转了话题招呼蒋毅吃菜,饭后又招呼大家去房间休息。
蒋毅喝了不少,携着秦淮回房时脚步颇蹒跚,却还能稳当站在洗手池边拧毛巾。先拧干一把,往自己脸上盖着,热气钻进毛孔解了不少酒,他揭了毛巾,看镜子里被热气熏红的脸,接着擦擦胳膊擦擦手,涮干净再拧一把,托着热毛巾去找秦淮。
秦淮仰面躺在床上,双腿掉在床沿,眼睛盯着天花板。
“在干嘛?”他问,一边扣了毛巾往她脸上薅,“擦擦脸。”
她原处躺着没动,半晌才嚷嚷:“烫死了!”
他已替她擦到下巴,钻进脖子,又爬上耳朵。
脸上带笑:“用热水擦一擦舒服,我以前在部队就这么干。”
“你在部队也给别人擦脸?”
“那多恶心。”已擦到手,边擦边问,“你怎么了,刚才不好好吃饭,这会又不说话。”
“总算离开医院了,我心情好。”
他笑,凑上脸俯视:“这样叫心情好?”
她终于动了眼珠和他对视,伸出双手摸他的脸。他的脸带着水汽和醉酒的红,触感是男子汉的粗糙,鬓角有新生胡茬儿极浅的冒出来,还有些扎手。
她往那扎手上轻轻摩挲:“你不可以死,多重要的任务都不许死,你要是不听话我就随便找个人嫁了,搞不好他会贩毒,也可能吸毒,我会和他一起吸,早死就能早见到你,让你看看被毒品腐蚀的骷髅,我会用你最憎恨的事情来惩罚你抛弃我。”
他抬手,捏捏她的耳朵,往后顺了顺她的发,借柔和的灯光注视她的眼,接着朝她的嘴巴亲下去。
许是生死线上又走一遭,或者二人分久未合,这天的他格外热情,缠着她没完没了的亲,扒了裤子闯进去,连衣服都来不及脱。秦淮吃不住他的力道,勾了脖子说软话,难得一见的娇柔,殊不知撩得他更卖力,哼哼唧唧伏上他的肩,似哭似求,泞得一塌糊涂。
他倒有功夫想起什么:“吃饭那会儿桑雅和你说的约定是什么?”
“……说只要你愿意就把你让给她。”
他往后收了脖子看她在怀中挫败无力。
埋头亲一口:“你舍得?”
她颤悠悠摇头:“……舍不得。”
他便再亲下去。
第37章
那之后蒋毅待秦淮更好, 生活作风比先前更积极,除了包揽家务还每天锻炼,要么晨起哑铃俯卧撑, 要么就近找地方打球, 回来冲完澡还能打个扫做个饭。
那天秦淮提早关店回家,甚至发现他坐在客厅中央打坐。
“你在干嘛?”
他才睁眼站起来, 去厨房盛饭。
“老杜快出货了,我得提前做好准备。”
“哪有坐在地上准备的?”
“提高心理素质。”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样?”
他端了饭出来:“有过,你刚好不在没看见而已。”
“你今天又和哑巴去打球了?”
她捉筷准备吃饭,被他撤了饭碗,抬抬下巴:“洗手去!”
她于是先去洗手, 回来时菜已上桌。
“哑巴不错,球技见长。”
“前天那么大的雨你们都不缺席,非要打够两小时, 风雨无阻的练,他当然球技见长了。对了哑巴呢,怎么今天不叫他来吃饭?”
“老杜临时有事要办,我让他过去了。”
“……他一个人行吗?”
“不是什么要紧事,他很聪明, 没问题的。”
“等事情结束哑巴怎么办,会坐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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