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纯眯起眼睛思索了一番：“这样啊……不过你今天这么一提，我才发现自己忽略了点什么。以前总喜欢说‘娱乐圈’如何如何, 却没想过把这个大圈子做这种细分，理解得还是粗糙了些。”
嘉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别搞得这么严肃，好像咱们在讨论什么学术问题似的……但话说回来, 圈子和圈子还真不一样。每年都有大把演网剧电视剧出名的小花小生想要凭着自己的名气挤进时尚圈，但他们走得都很坎坷，能成功的万里无一。LAX这种老牌启用区域品牌大使和品牌挚友都谨慎得不得了，更别提签全球代言人了。这么多年过去, 还没有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被签为代言人呢。”
谢纯在做功课的时候就了解过“大使”“挚友”和“代言人”泾渭分明的区别，不过听林嘉婧绘声绘色地这么一说，她更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中间横着一道怎样的天堑。
“对了，我那天听品牌方一个高管提过，他们好像有意考虑签李时元做代言人……”其实是听周昊成说的。
“坦白讲，他会有这种资源我一点也不奇怪。”林嘉婧说。
“因为他是最年轻的双料影帝、而且在中韩两国都很有国民度？”
“哈哈哈……你这么想吗？”林嘉婧笑了几声，“如果是这种逻辑，那进军时尚圈也没什么难的了，去MZ随便抓一个获过奖的艺人就行。”
“那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的背景啦……你们俩前阵子绯闻传得那么真，我还以为他的什么你都知道呢，没想到居然还不如我这个吃瓜群众了解得多。”林老师又耐心地科普了起来，“虽说他们李家在首尔也是很有名望和人脉的家族，但这回可真不是他父亲帮的忙。李时元刚出道时候那些逆天的影视资源都是他父亲给的，但这一波时尚资源还是沾了她母亲的光。”
“母亲？他母亲不是一个编剧吗？”
“哪有这么简单啊……你听说过西影厂吗？”
“西安电影制片厂？这个厂貌似已经很久没什么产出了，连江湖传闻也没多少了。”谢纯说。
“现在是没落了，可建国初期蓬勃得很呢！李时元母亲的大伯，就是他外公的兄长，是当年那个厂最有名望的导演。换句话说，是中国第一代导演的核心人物之一。说他们家是电影世家也没错吧？正因为有了这么一个标杆人物，所以他母亲这一辈的孩子都在尝试着往这条路上发展，但最有天分的只有他母亲。家里为了培养她，把她送去了爱尔兰的都柏林圣三一学院读戏剧文学……”
“什么医学院？”谢纯没听过这个学校。
“断句断错啦，是圣三一、学院。”林嘉婧纠正说，“王尔德知道吗？就是文青们特别喜欢的那个英国诗人，就是那里毕业的。这位阿姨也挺厉害，在爱尔兰读书的那几年跑遍了欧洲国家，不仅交了许多华人朋友，还认识了很多欧洲富二代。那些富二代里就有好几个是六大蓝血的继承人。悄悄说一句，她早年风评也挺差的，最后可能玩儿腻了吧，就回来找了现在的老公，俩人奉子成婚。”
到现在为止，很多父母辈的人不认识李时元，却认得他的母亲。一提起那个名字，他们的第一反应大多是——“不是那个沪上交际花吗”。
李时元儿时还因轮廓深邃个子高挑而被当时的纸媒讽刺为“八国联军的后裔”。不过随着时间的冲刷，这些声音已经看不见了。他自己也争气，凭着过硬的演技和专业素质堵住了一众黑粉的嘴。
娱乐圈里，谁不是顶着一身非议成长起来的呢？
“……你不是说自己还没亲眼见过李时元吗？为什么他家的事了解这么多？”谢纯笑着摇了摇头。
林嘉婧不以为意地说：“很正常啦，以后你也会发现很多你素未谋面的人把你家家谱倒背如流。”
“在时尚圈，人脉这么重要吧……”谢纯对着西兰花陷入了思考。
嘉婧点头道：“没错。但说起来李时元自己也蛮优秀的，他马上要接《黑客游戏2》了。这片子可跟国内巨资合拍片不一样，是纯好莱坞班底。估计这片子一上线，他的身价就完全对得起六大蓝血的代言了。LAX现在压着新闻没公布他是新代言人，估计就等着《黑客游戏2》口碑爆棚呢，那样也好名正言顺地把人签下来。”
***
闻雪妍见自己差点整出了人命，忙停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准备去西班牙躲上半年。她心里有些不安，很想知道周允成究竟怎么了，但实在没有勇气主动去打听。
可她还是接到了周昊成的邮件，说是有事情想要见面谈谈，地点就在MZ总部。
东窗事发了吗？她心里害怕着。
“抱歉，我没有时间。最近在准备出国，一直不会有空，有什么就微信说。”闻雪妍如是回复了来自周昊成的邀约。
“本来我也是不想打扰你的，可不巧我的助理在慈善晚会的主会场找到了点属于闻小姐的东西，0.2g，产地是美国？”
闻雪妍心头一紧——他说的是剩下的半片药！因为那种药的药力过猛，所以她当时没敢都用，只在杯子里溶解了半粒，剩下半粒随手丢进垃圾桶了。这么小的东西周昊成究竟是怎么找到的……
他盯上自己了——只有这一个可能。
闻雪妍去MZ赴约的时候心情极为沉重。她想象过无数种可能。周家兄弟的感情这么好，周昊成现在一定恨死她了。外加上他这个人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灯……总之这定是场凶险异常的鸿门宴。
闻雪妍甚至有点怨恨自己的父母——如果不是出生在闻家，她或许就不用背负这么多东西，也不用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去换家族企业的振兴，这样就不会有今天这场见面了。
“周昊成，你叫我来是想做什么，直说吧。”对面是面色淡如水的周昊成，闻雪妍压住自己心头的压力，直视着他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
“我找一家研究所的朋友化验过那0.2g的小东西，惊呆了——这东西只要0.4g的分量就可以让一个成年人昏迷两天一夜，并且会对肝肾造成严重的负担，使用不当还有可能造成其他急性反应。最神奇的是，它在中国居然是违禁药物，啧啧。闻小姐用心良苦啊，这么一种在美国没有医生处方都买不到的东西居然让你给搞到手了，还顺利带进了中国的海关。艺高人胆大，怪不得闻海老爷子这么倚重你呢！”周昊成面带讥讽的微笑。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的声音中多了一丝颤抖，目光也变得游移，不再敢直视对面之人。
“闻小姐是不是在国外呆久了不清楚中国的法律了？可是不太对啊，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就知道，就算是在那儿，他们对drug abuse（药物滥用）也是看作重罪的。而且你的行为还涉嫌走|私违|禁|药物，你猜我报警之后会是谁来公诉你？”周昊成平静地说完了这段话，闻雪妍额头上已经多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东西是我的？！”她虽自知理亏，但气势上不愿输人：“我可以告你诽谤！”
周昊成好像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便缓缓拿起了自己桌上的平板，给闻雪妍看了那段视频。
“监控算不算证据？而且还有证人：当天的保洁刘阿姨可是亲眼目睹你往进丢这半片小东西的。”
“不是，不是……”她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身体一下瘫软在了皮椅上：“我没有……我也没想到他会自己开车离开，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周昊成听她这么说，心中虽有愠怒，可还是没在表面上表现出来。他拿出一叠纸，说：“你也不是不可以补救。签了这份对赌协议，你尽管离开，我保证所有人对你既往不咎。我周昊成说到做到。”
闻雪妍看见那叠纸，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可在仔细研读之后，她发现情况并不乐观——这哪里是对赌协议？按这份协议里的内容，闻氏一定会输，还会赔付大量的资产……
“你这算什么？趁火打劫吗？这算是什么‘对赌协议’？一方必赢，一方必输，这根本就是明着抢！赔完了这份协议的规定金额，我们闻氏也差不多该申请破产了，你真阴险！”她把协议气愤地撂在了周昊成桌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周昊成笑道：“你说趁火打劫我不否认，可你别忘了，这把火是你自己放的。如果你签，闻氏是需要赔我们一些钱。可如果你不签，你大公无私地拯救了闻氏，自己却该锒铛入狱了，到时候赔上了青春不说，名声也毁了。请问你出来之后还要去西班牙重新开始吗？”
闻雪妍害怕极了，她攥紧了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再仔细想想，闻氏有什么值得你赔上自己去维护的？你的亲生父母都能罔顾你的幸福，把你的婚姻大事当作拯救家族企业的工具。你确定你在家里有人权？我要是你，这份协议我就签。”
周昊成的话戳进了她的心坎去，讲到了她内心最深处的痛点。
一时间，父母的脸交替出现在她面前，一声声责怪和命令也像原声重现似的，这令她觉得可怕、寒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