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刚一回家,她眼眶里的眼泪儿还没都吞回去,老大家的就跑过来找自己了。
“你过来干啥?今天不用下地干活儿吗?你当咱们家都收完了?”
田秀平本来就是送走了老三心里不痛快,偏生这赵春芳还往她眼前撞,看着就碍眼。
赵春芳也是摸透了婆婆的脾气,没把婆婆的话当回事儿,倒是小声儿地问,能不能进屋里再说。
田秀平知道老大家的比老二家的聪明,不仅会说话还会办事儿,听赵春芳这么跟自己说话,就知道,可能来事儿并没有太小。于是,她就叫上了老大家的回了自己的大屋里头。
“妈,我就不瞒你直说了,英子她有了。”
啥?????????
“你说谁?”
田秀平那表情,简直就能立马吃下一头老母猪去。
英子?陈英?那个住在老燕家的知青???
赵春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和语气,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够平静,不吓到别人。
“妈,陈英有了,是我估摸出来的,我跟梅子聊过了,基本上八九不离十。就柱子那晚上丢的果子,我估计就是陈英拿的。”
赵春芳敢拿去跟她说的话,估计是有□□成把握,田秀平心里头也是有这个衡量的。
就是她心里头拿不准,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要是个不想干的人,也就是他们老燕家管束不善的问题,保不齐传出去会影响她们家金梅以后的名声,要是她们家老三的,那也好办,叫回来赶紧摆酒,谁也看不出是成亲前有了娃的。这要是老大老二的,可就糟了。有家有业的,这不是糟蹋了人家姑娘?
田秀平心思飞转,竟是把所有情况都考虑个遍。
赵春芳不敢耽误她思考,就默默地在一边儿也帮着想法子。她心里头没有田秀平想得那么深远,她还只是担心这孩子是不是老三的,压根儿没往燕建国和燕建业身上寻思。
“陈英呢?”
“英子这会儿应该还没去上工,就是不知道梅子走没走。”
田秀平这会儿没工夫考虑她小女儿,就是是怪小女儿没有大儿媳妇儿这么眼尖,要是燕金梅能早点儿有了苗头,跟她打小报告,不就没这档子事儿了?
“去,把她给我叫来。先别叫别人知道。”
田秀平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事情之前,自然是不希望事情张扬出去,毕竟家里那帮蠢货,一个两个的正经忙帮不上,全会帮倒忙。
事情没解决不要紧,再一下子全都给捅出去让全村儿人尽皆知,那可就是闹了大笑话了。
赵春芳不敢怠慢,赶紧去把陈英从屋里给拉了过去,期间无论陈英一脸惊恐,问她到底咋了,她也是绝口不答。
陈英也是聪明人,起初田秀平也喜欢她。怪就怪在,她太机灵了。不禁会耍小聪明,心里的小算盘还打得门儿清。
后来田秀平看着她每日里扮猪吃老虎的模样儿,就对她的喜欢淡了好些。等到陈英忽悠她宝贝儿子的时候,田秀平就彻底不乐意了。
陈英自己心里也能掂量得出来,田秀平对自己到底是个啥态度。
见了田秀平板着脸坐在床沿儿上,屋里头除了她俩一个人都没有,老燕头儿早早送完儿子就去上工,赵春芳打完小报告,早就跑得远远儿的。
“你肚子里揣的是谁的种。”
陈英听到田秀平如此干脆的问话,自己当真的一愣神儿,她以为自己藏得掩饰,住在一起的燕金梅都没留意,怎的就被田秀平发现了。
“田妈,我……”
田秀平明显懒得听她的解释,“用不着跟我说这么多,你就告诉我这是谁的种,然后能嫁我就把你嫁出去,嫁不出去,你就想法子把这个小崽子给我弄掉。”
陈英早就猜到田秀平的态度,就是因为她不想大了这个孩子,所以才狠下心瞒着此事。
“这孩子,我不想……”
田秀平看她为难的样子猜到了她想把孩子生下来,其实也不是不能生,怎么着也要她把孩子爹说出来,她和老燕头儿好去出面说亲事儿去吧。
“你把孩子他爹说出来,我没说非不让你生孩子。”
陈英在田秀平面前就好像没穿衣服一般,让人家看个底儿掉,有啥想法都一清二楚摆在田秀平面前。她这会儿被问及孩子的父亲,一时之间憋得脸部紫涨,胃里气血上涌,好大一声地干呕出声儿来。
她赶紧捂着嘴蹲到门口儿去,一直用手抚平自己的胸口,自己帮着自己顺气。
田秀平的心到底也是肉做的,陈英在自己家呆了这么些年,就算因为燕建学的事儿不喜欢她,可也跟自己半个女儿差不太多的。
她也不忍心看着小姑娘怀着孩子让没良心的给骗了。
“你别当我吓唬你,生孩子不是闹着玩的,村里的老毛家新媳妇儿去年在家生孩子,生得不顺当,人就没了。要是你坚持把他生出来,万一出点儿啥事儿,你倒是准备把孩子托付给谁呢?你这不是坑孩子也坑自己?”
陈英还是憋着嘴不说话,她反正是死了心想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不到时机坚决不会说出口来。
田秀平看她那一脸忍辱负重的表情,就知道是个瘪嘴葫芦。
“陈英,你是不是为了回城的名额怀上支书他们谁的种了?”
田秀平最怕的就是这个,她知道陈英聪明机灵。而且他们这些个来了大罗村儿的知青们,哪怕是第一波自愿下乡的,没有一个不想回城回家的。
他们大罗村儿还好,听说有的地方已经出现了女知青为了拿到仅有的回城名额,跑去公社干部那儿去陪人家睡觉。
她看陈英这么嘴硬,当真是怕原本水灵儿的小姑娘给公社那帮子糟老头子糟蹋了,这么想着,田秀平的语气就渐渐软了下来。
“英子,你好好儿跟田妈说,你是不是为了回城?”
陈英就仿佛被抓包了一般,眼神扑朔迷离。
警觉的田秀平立马捕捉到了,这样的情况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啊。之前确实是她自己因为担心孩子是自己家儿子的,心里头很是担忧,结果没想到更加让她觉得揪心。
多水灵儿干净的一个大姑娘,就被糟蹋了。
田秀平在心里叹了口长长的气。
“你准备怎么办?”
现在这年头儿,尤其在乡村地头儿,压根儿没有流产手术一说,卫生所的赤脚医生能干点啥?谁家还不都是怀了就生的,而且大部分都是生在家里头。
要是说当真不想要这个崽子,就要去县里医院,倒时候要是当真做流产,一应检查一应证件一个都少不了,要是查出来她还是个没结婚的大姑娘,那脸还要不要。
陈英压根没想过不要孩子,反而,她自打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就异常地开心。
原本她没把握牢牢绊住他,但是有了肚子里这个小崽子,她觉得自己把握更大了些。
“田妈,我想生出来,成吗?”
田秀平万万没想到,她没说孩子爹是谁也没说要跟谁结婚,就只是说要把孩子生出来。那岂不是说,百分之八十这孩子的爹是个有家室娶不了她的?
大罗村这么多年,从没出过一个还没结婚就怀上的,要是再怀上个不知道是谁的,那岂不是她们老燕家要被嘲笑到田秀平闭眼那天了。
“成什么成!你有什么脸问我这个?孩子到底谁的,你说不出来,我今儿就叫你大哥二哥把你敲晕了扛到县里去,强行把你这孩子给拿了。”
陈英知道田秀平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她要是真的什么都不怕,强行拉着自己去县里医院,自己也什么法子都没有。燕建国和燕建业铁定是唯他们老妈的命是从。
她铁定不能完全跟田秀平对着干,那样,一点儿好处都吃不到。
内心几经纠葛,陈英觉得还是应该给田秀平交个底的,可她又担心自己交了底,还是会遭到调侃田秀平的反对,无奈之间,她也拿不定主意。
“你心里的小算盘,我瞧得清清楚楚的,你还是痛快点儿招给我听,要是你能说出来个说服我的理由,兴许我还能帮你,要是你不说,我就全当你让哪个老家伙给糟蹋了。”
陈英只好扶着门框,站起身来,拉着田秀平的袖子口,“田妈,孩子不是公社干部的,我再傻也知道,他们都是拿谎话骗咱们的,他们能有多大的权利,帮不了我回城的。”
这话一说,田秀平心里的气也松了大半口,但是嘴上却是不松口的,“不是公社那几个老头子?那你说是谁,除了他们还谁能帮你。”
“是一个知青。”
啥?知青?田秀平开眼了,一个知青能帮另一个知青的回城?闹呢?能帮你干啥他不自己回去?
“田妈,这事儿我们还没把握,能不能先帮我保密,好歹等我们确定了,再说别的,我听说要是怀了孕、生了孩子的,可能就不让回城了,要不然就是把孩子撂下自己个儿回去,我们肯定舍不得的。”
那是舍不得啊,谁家娃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谁能舍得就这么送给别人,自己回城享福去?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要是不结婚不负责不出面,会不会是那小子自己想赖账?然后陈英她舍不得孩子想给生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