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何美琪压住牙缝里冒出来的颤抖音,说道:“再等等!”
下了雨的夜里更加黑,只能隐约看见路灯下那一小片被照亮的地方。长长的街道里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偶尔有无声的大风刮过,把几个少女的裙摆吹得飘摇起来。
忽然,一声尖叫响起。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一个自然卷短发的女生脸色发白道:“谁、谁往我脖子里吹冷风。”
何美琪:“能有谁?大概是你领口开太大了,风灌进去了。”
那自然卷短发的女生脸色惊疑不定,“不,不是,不是风!这感觉……就像是有一个人凑在我耳边吹气,还吹得是冷气。”女生越说越惊恐,她双手捂着脖子,上面根根汗毛倒竖。
“啊!”又是一声短促的尖叫声,“别别吹我!”
其他几个人毕竟也是女生,纵然平日里性子野些,此刻也在这漆黑无人的雨夜里,知道害怕了起来。
一个斜马尾的女生抓着旁边人的胳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我,我好怕,我们回去好不好?”
何美琪心中也怕得慌,但是身为老大,她才不要让自己这么怂,于是假若镇定道:“闭嘴!都怕什么?世界上哪儿有什么鬼!别自己吓自己!……”
何美琪看着眼前的几个女生,全部看着自己身后,露出恐怖神色,顿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席卷了她,让她身子僵硬起来。
“美、美琪姐,你你身后……”自然卷短发女生指着何美琪身后,几个女生全部反应过来似的,啊啊地连声尖叫,四散跑开了。
何美琪大着胆子往身后看了一眼,顿时,心中一阵天旋地转,她腿软地动也动不了了。
只见漆黑阴冷的街道上,原本空无一人,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惨白的骷髅架子,骷髅架子悬浮在空中,向着这边急速飞来。
“快点儿,雨下大了。”随着那骷髅架子越走越近,何美琪渐渐听到了人声。
何美琪心跳飚到180迈,眼睛眨也不敢眨,直到她终于听清这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妙音气定神闲,步子十分均匀,然而,却能够跟上大步奔跑的小胖子的速度,她神色淡然道:“看着脚下。”
“知道了。”钱多多边说边举着校服外套,顶在头顶上,为两个人遮挡雨水。忽然,钱多多看着前方,奇怪道:“何美琪,你怎么不回家?等人啊?”
何美琪腿软地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她目光从钱多多的黑T上滑过,那上面,一只荧光色的骷髅架子,赫然就是刚才,把她吓得不行的那只。
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这么怂,被一件衣服吓到不敢动弹,何美琪便觉得很丢脸,她狠狠瞪了钱多多和顾妙音一眼,心想,改天再找你们算账!
何美琪转身就走,虽然,腿还是软绵绵的。
钱多多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他奇怪摸了下鼻子,嘟囔道:“又发什么疯呢?”
妙音静静看着何美琪的背影,没有说话。
……
凭借着隐约的感觉和记忆,妙音站在了雁湖小区门口。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出去走几步路就是马路,然而,四面围墙却把小区隔成一个安宁清幽的环境。
熟悉的记忆漫上心头,妙音走进小区,一进去,就被满地殷红的刺玫吸引了注意。昏暗的灯光之下,这些纷纷点点的殷红,像极了那四溅的血珠。
寻常人恐怕要被这一场景吓一跳,然而,妙音却一眼就看穿,这些只是红色花瓣而已。只是……
妙音环顾四周,四面围墙上爬满了蓬蓬勃勃的刺玫,正是五月天,重瓣的刺玫花开得分外绚烂,一朵接着一朵。而颜色,却无一例外,全都是殷红殷红的颜色。挂在墙上,犹如一只一只血红的眼睛。
第3章
妙音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脚底踏上花瓣之时,忽而旁边一股清风袭来,带着淡淡的槐花香气,清新至极。霎时之间,原本仿佛被淅淅沥沥的雨声隔绝得死气沉沉的世界,也一下子鲜活起来,耳膜里瞬间灌入树枝摇曳、小区家属楼里做饭说话的声音。
妙音的目光扫过这些开得灿烂的刺玫花,落在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身上,小女孩静静看着妙音,一动不动。
妙音向前走去,来到一颗巨大的大槐树下,而小女孩,也消失在黑暗中。
大槐树高而繁盛,粗壮的树干需三人才能合抱。昏黄的路灯下,它的树叶十分通透嫩绿,一串串洁白的槐花看起来分外可爱,整棵树透着一股蓬蓬勃勃的生机。
“倒是生了灵性。”妙音的手掌印在大槐树枝干之上。
“音音。”一个熟悉而又分外让人怀念的声音响起,妙音回头,看见一个伛偻着脊背的老人,举伞站在碎石路上。她满脸皱纹,花白头发,却无法遮挡她温柔的微笑,和慈祥的面容。
“奶奶。”妙音的声音似乎带着颤音,几千年的平静如水的心湖,仿佛被一粒石子打破了。
妙音控制自己的不要表现出一样,走了过去,奶奶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饿不饿?奶奶做了你最爱吃的豆角蒸面……”
妙音看着她,又叫了一声:“奶奶。”
奶奶回头,“嗯?怎么啦?”
妙音摇头,第一次露出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她微微弯起眼眸,慢慢说道:“就是想叫奶奶。”
奶奶笑,慈祥地摸摸妙音的脑袋。
妙音从小父母早逝,她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对于妙音来说,爷爷奶奶,就是她心中,最亲最亲的亲人。
随着奶奶的手拉开房门,熟悉的房间印入眼帘,连厨房里炒菜的声音也似乎那样熟悉,就好像即使过了几千年,妙音也从来没有忘记。
爷爷系着小黄鸭围裙走出来,看了妙音一眼,顿时眉开眼笑,“音音,咱们晚上吃豆角蒸面,爷爷再给你来碗桑葚!”
奶奶进了门,把雨伞放好,埋怨道:“怎么又只穿背心?下雨天呢!还以为你是小伙子?”
爷爷抬起胳膊做大力士状,“我这是健康!不比小伙子差!”而后松了围裙道:“音音,开饭了!去洗手!”
妙音唉了一声,看了满脸幸福的爷爷奶奶一眼,去洗手。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三碗豆角蒸面,和两碟小菜。
奶奶还在碎碎念道:“这几天天气冷,你小心着点儿,到时候感冒了,又要咳嗽几个月……”
爷爷:“好啦,我能不知道吗?就是在厨房热得慌。前段时间流感,隔壁楼的丫头去了,我记得呢。”
奶奶:“唉,听说也就比咱们音音小个五六岁,夭寿哦,家里大人不靠谱,连累小孩子白白受罪,听说今儿还是那孩子的头七,那对夫妻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孩子准备东西。”奶奶目光触及到妙音,收了声儿,说道:“音音,最近下雨,可要多穿点儿,春捂秋冻,咱不怕热。”
妙音乖巧应声,上了桌吃饭。
吃了饭,已经快9点了,爷爷看电视,奶奶纳鞋垫,妙音回到房间做作业。隔壁楼似乎有对夫妻正在吵架,争吵之声、碗盘杂碎的声音十分嘈杂。
妙音站在窗前,一首大慈大悲往生咒缓缓响起。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 他阿弥唎都婆毗
……”
隔壁楼502号房间,王一茹把椅子掀倒在地,骂道:“王八蛋!都是你害死了敏敏!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
朱峰被她猝不及防推得踉跄两下,怒了,一下子将王一茹推倒在地上,指着她骂道:“是你自己没照顾好女儿,怪我?我整天养家赚钱,你天天什么也不干,一个孩子都带不好,要你干什么!”
“你个畜生!畜生!我跟了你十二年,你现在有钱了,就可以找别的女人了?”王一茹说到此处,扑上去与朱峰扭打起来,但毕竟女子力气不如男子,朱峰又没有半点心软,很快把王一茹推倒在地上,摔了门出去了。
王一茹看着客厅,满目狼藉,没有一点温暖,不禁想起女儿敏敏,前些天给她买了一身红色连衣裙,玉雪可爱,乖巧懂事,总是围在自己身边欢快叫着妈妈。
可自己因为发现朱峰出轨,和他吵闹不休。因此一直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发热,等到发现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王一茹想起敏敏瘦瘦小小,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场景,顿时后悔莫及,悲从中来,她抱着女儿的照片,捂脸大哭:“敏敏,妈对不起你,妈没照顾好你……”
她看不见,她的女儿敏敏就站在不远处,一步一步走向王一茹,轻轻抱了抱她,嘴唇开合,似乎喊了一声妈妈。不多时,小女孩最后心愿已了,前尘旧事俱往矣,她的身形渐渐消散。
次日,妙音上学,刚坐下,小组长过来收作业。
妙音心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什么?”
小组长,“作业。”
念了一晚上往生咒的妙音,并没注意到自己究竟忘了做什么事。
钱多多:“你不会忘了吧?灭绝师太昨天特意说过,谁再不交作业,去她办公室写。哎呦,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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