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觉得神奇。
像徐清让那种斯文儒雅的人,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打一次架了吧。
还真是有生之年啊。
她倒了点药酒在手上,搓热以后按上去,察觉到他细微的皱了下眉毛:“疼吗?”
季渊摇头:“不疼。”
何愈看着他这幅小媳妇的样子,莫名有点想笑:“怎么你打了人,倒还先委屈上了?”
他没说话。
何愈把药瓶放回桌上:“说吧,为什么打架?”
季渊沉默良久,才低声说出一句:“他骂你。”
何愈刚才也听了个大概:“骂我刨人祖坟?”
季渊点头。
何愈安慰他:“没关系,我干这行也有几年了,比他骂的更难听的我都遇到过,解释过几次,我就懒的再多说了,反正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就行。”
他们这是抢救性挖掘,是在保护文物,和那些盗墓的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季渊是真的很生气。
甚至比很多年前,他看到有人欺负徐铮的时候还要生气。
他这一辈子就打过两次架,一次是为了徐铮,一次是为了何愈。
“洗澡的时候记得别碰水,这个药你拿去。”
季渊看着她递过来的药,犹豫片刻,伸手接过:“谢谢。”
何愈点点头:“晚安。”
季渊走后,房里重归安静。
因为刚才的事,他们也没去成镇上。
皖城放晴很久了,何愈睡不着,穿上外套出去。
月朗星疏,四周静的只能听见擦着脸颊吹过去的风声。
外面放了条长椅,很旧了。
还是小陈从附近村民那里借来的。
他们这次过来,东西备的不齐,连椅子都没带多少。
她坐上去,发出咯吱的声音,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一样。
再燥热的地方,入了夜还是有些凉意的。
何愈拢紧了外套,抬头看着夜空。
她老家也在乡下,小的时候何琛带她回去扫墓,就住在以前的老房子里。
青砖黛瓦,小巷子,门外种满了金银花。
她就坐在何琛的腿上,听他讲启明星在哪,北斗星在哪。
她听的认真,然后又暗暗的想,回去以后,她一定要告诉班上的同学,启明星和北斗星分别在哪里。
可是回去以后,没有一个人愿意听。
大城市的天空,星星真的很难见到。
更何况是满天的星星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最近这几天,她一直在想顾晨和她说的话。
徐清让真的是一个极其内敛深沉的人。
大抵是她活了这么久以来,见过的唯一一个,不论受了什么苦,都独自消化的人了。
何愈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可每次想到那天他看自己的眼神,都会莫名触动。
抱着猫坐在长椅上,看到她过来,眼角那抹不易捕捉的微笑。
转瞬即逝,消失的很快。
似乎怕被人看见。
他活的太小心翼翼了。
小心翼翼到让人心疼。
开门声轻微,却在安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何愈抬眸,那张熟悉的脸染了月色,硬冷的轮廓被打磨的柔和。
他穿着风衣外套,静静的站在那里,如松柏一般。
何愈注意到了,顾晨带来的衣服几乎都是徐清让的。
各种名牌高定。
以至于万夏和小陈最近都不敢太靠近季渊了,生怕弄脏了他的衣服。
恐怕到时候工资都没得赔。
“光是一个袖扣就够我们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
星星和月亮似乎都成了陪衬。
脸上的淤青还没退。
何愈眨了眨眼,轻声问:“徐清让?”
后者没说话,仍旧淡淡的看着她。
有的人,眼睛里都像有故事。
就算一言不发,只是垂眸看着你,都足够让你知道他想和你说的一切了。
徐清让可能不属于这一种人,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看着你的时候,就只是在看着你,什么都没想。
可何愈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他的眼里看出了点什么。
胸口某一处软了下来。
“他其实和你们想的不一样,他的安静不是因为他性格孤傲。”
“是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他是被世界隔绝的那一个人,并且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你们失眠的时候想的可能是如何睡着,他失眠的时候想的是他到底还要不要继续活着。”
这是顾晨走之前和她说的话。
……
风似乎大了一些。
何愈站起身,张开双臂看着他,玩笑一般的开口:“要抱抱吗,十块钱一分钟。”
门前的吊灯被吹动,灯光虚晃。
瞳孔放大,何愈愣怔了几秒。
他身上还带着药水味道,淡淡的。
放在自己腰间的手逐渐收紧,他低哑着嗓音在她耳边说道:“你太瘦了。”
心跳莫名加快了一点,何愈逐渐回过神来。
“你……”
他低喃自语,说的毫无重量,仿佛被风吹散,并没有经过她的耳际。
“幸好,我钱多。”
第29章 第二十九种爱
林安村的夜晚安静的不行。
厕所在很远的地方,小陈打了个哈欠开门出来,正好撞见面前这一幕。
寡淡的月光之下,何愈被人抱在怀里。
看背影……
好像是徐清让。
有点尴尬。
此刻依着他的处境来看,应该是安静的退回去,并且帮他们关上门。
可他实在是憋不住了。
轻咳了一声,他低声说:“不用管我,你们继续你们的。”
平和的场景一下子被打破。
脱离了那个怀抱,何愈把起了褶皱的衣服抚平,刚刚徐清让抱的太紧了。
后者唇线紧抿,面带不虞。
何愈一脸镇定的问小陈:“你是去厕所?”
小陈反倒尴尬上了:“对……对啊。”
“正好,我也要去。”
来这里半个多月了,入了夜她就没有随心所欲的上过厕所了。
虽然说学考古的都是相信科学的,可怕鬼是天生的。
何愈从小就怕。
更别提在这种入了夜就安静的不行,半个人影都没有的乡村,走个三四百来米的距离去上厕所了。
想都不敢想-
小陈点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动作亲昵的拍了拍何愈的肩膀:“行啊,走吧。”
薄冰般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响起,徒增了一抹寒意:“我也去。”
小陈莫名觉得后背发凉,总觉得徐清让说话的语气不像是要去上厕所,更像是要把他抛尸荒野。
小陈实在是憋急了,也顾不得多想,一个人夹紧了腿快步走在前面。
一边走还不忘贫一下嘴,他问何愈:“你知道这个村子里流传着什么样的传说吗?”
“什么传说?”
看上去也不甚在意。
小陈清了清喉咙,压低声音:“听说这儿,之前闹过鬼,空房子半夜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有人看到窗户里面有光,明明那家人已经搬走十几年了,你知道为什么搬走吗?”
何愈下意识的开口:“为什么?”
“因为啊……那家的小孩莫名其妙的溺亡了,在林安村溺亡可是大忌讳,那段时间村子里好多人都看到过鬼火。”
何愈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这天气怎么回事,一会热一会冷的,我都快感冒了。”
小陈疑惑:“哪冷了?”
何愈不耐烦的催他:“行了行了,你快点走吧。”
徐清让垂眸看了她一眼-
这儿的公厕是新搭建没多久的,好再还算干净,就是没灯。
黑漆漆的。
小陈见徐清让没动,问他:“你不上?”
他摇头,没说话。
小陈耸了耸肩,自己进去了。
蹲位直接是一个长条的坑,也没有隔断,没地方放手机,何愈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里,一边念着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一只青蛙跳到她脚边,她还没来得及感受那触感清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脑子一懵,被吓的不管不顾的冲出去。
天黑,她又跑的急。
猛的绊了一下,不知道跌进了谁的怀抱里。
徐清让抱着她,眉头微拧,柔声问道:“怎么了?”
何愈吓的发抖,手往身后指了指:“里面……里面。”
她应该是真怕了,胳膊攀在他的颈间。
细白的手腕带着凉意,不知是被这冷风吹的还是被吓的。
她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仿佛在拼命汲取她此刻最需要的安全感。
身体乳是淡淡的奶香,混杂着青柠味的洗发水味,入了他的鼻腔。
像是会蛊惑人的味道。
心脏收缩,呼吸抑制到沉重。
夏季睡衣轻薄。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紧贴着自己,被肆意揉压到有些变形的柔软。
被恐惧占满思绪的何愈并没有注意到:“厕所里面有……有什么东西碰了我一下。”
徐清让稳下心绪,低声安抚她:“别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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