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得让人挑不出一丁点毛病的那种。
叶茂把手里拎着的大包包放在茶几上的空余地方,捋了捋长发,对饶束笑着说:“这是上回那些礼物,我大概检查了一遍,没有损坏的。”
“辛苦你啦,还专门帮我送过来。”饶束边说边把包包里的东西倒出来,入目即是眼花缭乱的小礼物。
“不辛苦的。”叶茂拉开一张竹椅,坐下,三人成二百七十度而坐。
叶茂自然看到了坐在饶束对面的人,从一进来就看到了。但她很有礼貌地在等着饶束亲自引荐,并没有莽撞地自行询问,只是朝他笑了笑。
饶束从小团的旧书店的角落里扒拉出一个塑料袋,一股脑将所有小礼物扫进袋子里。
期间,张修饶有意味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桃花眼里却盛满兴味。
收好了礼物,饶束把袋子放在脚边,拿纸巾擦了擦手,冲叶茂笑了笑。
“哦,对了,”她扔了纸巾团,下巴朝张修那边抬了抬,对叶茂说,“这位也是我朋友。”
当饶束说出这句类似于介绍的话之后,叶茂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得更自然了。
她转头看向张修,神情与语气都温和得恰到好处,“你好啊,我叫叶茂。”
张修轻点下巴,眉目无澜,“你好。”
饶束刚想再多介绍一两句,叶茂却在这时说:“束哥,我记得你很喜欢林肯公园,对吧?”
“啊?”她眨眨眼,“是啊,我是很喜欢林肯公园乐队。你怎么知道的?”
“在群里向别人打听的。”叶茂低下头笑,同时在包包里找东西。
“群里?”饶束再一次下意识看了一眼张修,清清嗓子,小心措辞,问叶茂:“你在哪个……聊天群啊?”
叶茂温婉一笑,“总群。”
“……”饶束低头喝了口奶茶,手与脚都很不自在,“抱歉啊,我以前从来没去留意过。”
“这也要抱歉?”叶茂抬起头来,仍是笑,“束哥,你真如别人传言那般。”
“……哪般?”
“魅力无穷。”
“噗……”奶茶真的呛出来了。
休息区顿时静若无人。
小茶几洒满了奶茶,叶茂惊讶,张修面无表情,罪魁祸首饶束无颜见人。
3
送走了叶茂,饶束站在旧书店门口,笑得灿若千阳。
她手里捏了两张林肯公园纪念主题会的门票,一直看着叶茂上了车。
她轻声叹气,仰头,眯着眼睛去看天空,明媚的上午阳光刺痛双眼。
“束哥,”小团从书店前台凑过来,感叹道,“你那位朋友好漂亮啊,跟我们学校的校花有的一拼了。”
饶束转头瞪他,“哪位?”
“就刚刚那位打车离开的美女啊。”
她听完,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约莫七八分钟前,叶茂也跟她说了类似的话,指的是张修。
当时,饶束用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表现得很震惊,而是淡定地反问叶茂:“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是男生。”
“……”当时叶茂可能也就愣了个十几二十秒吧。
这个小插曲可把饶束郁闷坏了。
明明,叶茂听见张修说话了呀,虽然只有【你好】两个字。难道听不出来他的声音是男生的嗓音特征?
就算没听清楚声音,看外表也能看出来吧。虽然他的确长得很中性化,但还是和女生有区别的吧。
饶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手里的两张门票更是让她无语望天。
小团也瞥到了她拿着的那两张票,弯下腰观察了一会,说:“束哥,你果然是林肯公园的死忠粉。”
她睨了小团一眼,“送给你,要不要?”
“我……”小团试图逃避。
饶束又问:“刚刚发微信让你进去,你为什么装死?”
“我没啊,我……”小团正打算辩解,但扛不过饶束的眼神逼迫,只好老实交代,“我这不是突然自卑嘛,你身边俩朋友都那么出众,我要是再往那边上一战,瞬间拉低你们的整体颜值和气质啊。”
饶束扬起手中的门票,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你个破小孩!”
她回到休息区时,张修还坐在小竹椅上,拿了本旧书在翻。
看见她回来了,他便抬起头,笑眯眯,故意说:“呀,魅力无穷的束哥。”
“……”
饶束重新在他对面坐下,“就知道你会取笑我。”
“没。”张修合上旧书,长指伸过去,从她手里抽出一张门票,边看边说:“我同意她的说法,你的确很有魅力。”
“是嘛?”饶束双眼闪亮,倾过身去。
但很快,她的神情又稍稍黯淡下来,“可我看你好像并不太喜欢叶茂的样子。”
张修没立刻接话,目光掠过门票信息。这是叶茂送给饶束的。
看完了,把门票递回给她。张修这才与她对视,翘着唇角,漫不经心的浅笑之下,还略带嘲讽。
“对于潜在的情敌,我都不太喜欢。”他说。
第45章 张
1
托张修的福, 这一晚, 饶束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叶茂的音容笑貌和【潜在的情敌】这个短语。
她摸到桌边的手机,在黑暗中亮起手机屏幕,想去总群里找找叶茂的微信号。
但是, 当她点开微信, 才突然想起, 昨天晚上没有跟堂哥饶儒说晚安。
饶束腾地坐起身, 一种不完满的恶劣情绪占据了她心头。这就像是强迫症患者在某件事上连续打卡打了九百九十九天,最后一天却该死地忘记了打卡一样。非常难受。
还没到零点, 今天还没过去。
可无论如何,昨天已经过去了。补不回去了。
手指抠着手机背部的摄像头, 饶束挣扎了一会儿, 还是给饶儒发了句【晚安】。
没几秒,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饶儒回复的【好梦】。
她顿时笑了,无声又真切的笑, 笑得趴在被子上面。
等笑意散去,饶束却又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了,迷雾一般的茫然笼罩了她,连眼神都有点空。
缺了一次【晚安】,补不回来了。她想。
换了个微信号, 饶束盘着腿坐在床上, 在总群的成员列表里找了一遍。
叶茂的微信号还挺好找的, 因为她用她自己的近照做头像了。但可能因为长期潜水的缘故,所以饶束并不眼熟她。
叶茂的微信相册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背景图片带给饶束的冲击很大。
她瞪大眼睛,盯着那张背景图片,脑海里又开始循环上午那会儿张修说的那句话,潜在的情敌……情敌……情……
叶茂的微信相册背景图是一张饶束的侧影照片,大概是半年前在活动上被偷拍到的,那是饶束正站在台上,拧开一瓶矿泉水。
饶束默默退出叶茂的微信相册,匆匆看了眼聊天列表里的成堆信息,回了几条看起来比较需要被回复的私聊信息,然后再切换账号。
她怀着一种相当复杂的心情去了趟洗手间,走路的步伐都有点儿诡异。
不是没被人喜欢过,也不是没被同性喜欢过,但这一次的冲击好像比较猛烈。
饶束在洗手的时候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她把原因归结为:叶茂太漂亮了,而且叶茂看起来完全不是 LGBT 群体中的一员,这种藏得深的喜欢挺令人害怕的。
“嗯!一定是这样。”饶束对着镜子,兀自点了点头。
2
从广州飞纽约,略显漫长的航班,略觉沉闷的旅途。
张修大多数时候都在补眠,戴着眼罩,安静不动,十指交叉着放在黑色卫衣上,愈发凸显出他手背皮肤的白皙程度。
饶束在中途悄悄观察了两次他的手指,指如容颜,好看得厉害。
其余的时间,她都在看书。
《地狱变》。
人间即炼狱,世人皆受苦。
画师良秀在烈火面前平静而愉悦地作画,画他心爱的女儿,那个象征着美好纯洁的女儿,那个正在烈火中燃烧的女儿。
他把挚爱和生命加诸在艺术上,艺术却始终被压在强权和世俗之下。
抢夺,逼迫,虚伪,阴谋,毁灭。权贵便是如此对待良秀的艺术和良秀的女儿。
饶束表情平静地合上书,甚至还有心情吃小零食。
她找出随身携带的签字笔,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用自己的节奏转着笔。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崛川大公把良秀之女活活烧死在良秀面前时,良秀最后却能微笑着画完那幅【地狱交】?
他捕捉了女儿最痛苦的哭喊和最惨烈的神情,以此作为自己的画作的灵魂。此画妖异而惊艳,留在屏风上,成就艺术巅峰,同时也彰显人间惨剧。
那么,大公和良秀,到底谁更残忍?谁才是世间恶魔?
即便最后良秀自杀了,也无法改写他用女儿的死完成了一场自我地狱变的事实。
以血肉炼成,在地狱升华。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如此残酷又扭曲的地狱变吗?
饶束靠着座位眯了一会儿,想象那熊熊烈火,想象那斑斑血迹,想象良秀由崩溃到冷静再到愉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