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妈从国外买的巧克力豆,他爸爸让外面厨子做的精致点心,他跑了几条街买的漂亮裙子……还有,他特地给她每月存的银行卡。
无一不是用不屑的口吻,装作厌烦地扔给她,其实每次看到她捡宝似的带回家时,他的心里都会涌出一种暗搓搓的愉悦。
可他忘了,贺程程这样简单的脑子,笔直的肠子,怎么可能绕过弯来,想到这一切都是他的有意为之呢?所以这些年的心血,其实都付之东流了吧。
关戎舌头卷了好几下,终于鼓起勇气,说:“那钱是我提前给的生活费,现在是少了点,等以后毕业了去地方上,就能多给你了。”
贺程程脸红得要冒烟:“……你给我交什么生活费。”
“人家不都是这样吗,男人在外面打拼,就是为了让家里的女人过得好一点。你喜欢什么,随便去买,要是不够……”
关戎想了想:“我还可以先向关首长要一点。”
关戎:关首长对不起。
关首长:好儿子!!
“……”贺程程这回直接把头低下来,说什么也不肯抬起来面对现实了。现实就是这样,直上直下,永远不给她思考的时间。
她的日子过得是不是有点太魔幻了?
贺程程的两只手都被盘热了,软绵绵的,随着他的动作曲或直。贺程程的脑子也被盘热了,几乎没办法思考眼前的事。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啊?”贺程程问。
关戎忽然默了默,片刻后,眼神深敛地说:“因为我怕再说得晚一点,会把你推得离我越来越远。我害怕了,程程。”
贺程程的头越来越低,下意识里又要咬唇。
关戎视线一直流连在她欲咬欲不咬的嘴唇跟时不时磕在嘴唇的小牙上:“你觉不觉得我这次过来,咱们之间除了吵架怄气,就没剩别的了?”
贺程程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以前我一直觉得,有些话,虽然我没跟你明说,但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的交情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可是现实是,他藏在心里的那些话,她根本不懂。她表达出的情绪,他也没办法正确解读。就像两块不匹配的拼图,怎么用心都凑不出完整的图案。
关戎说:“我只知道,在我心里,从头到尾认可的就只有你一个。别人给我送信我不想要,是朱天龙那家伙拿过来的。信我连看都没看,直接推给他处理。
“她给我送早餐,送药,我也明确跟她说了不需要。是她一定要给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认为给一个女生面子是起码的男士风度。
“如果你是为她生气,我觉得没有一点必要。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我要是吃了她的东西,也不会饿得胃疼了……当然了,被你气也是诱因。”
贺程程眨巴眨巴眼睛,怎么的呢,三言两语之间,好像他就把所有问题都推到她的身上了。贺程程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关戎被气笑了。
“当然了,我有时候对你态度确实不好。这个我改,但是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吧?你跟其他男人走得太近,我就是不爽。”
说着说着,直接责怪起来了。贺程程都有点想撅嘴了,把手使劲从他那里抽出来,他忽然恶声恶气:“拒绝我对你示好,也是让我不爽的地方。”
贺程程朝他吐了个舌头,想用手搓一搓烧熟了的脸颊,只是刚刚把手举到半空,她怔了下,手心里这一片模模糊糊的黑墨水哪儿来的?
她去拿关戎的手,果然在他手心里看见细细密密的字,被汗水冲得糊了不少,仔细去看还是能分辨出来的:程程生气的若干可能性。
下面编了序号,逐条列出,好几个地方还有修改补充的痕迹。
“……”贺程程一阵好笑,这人还专门为这个列了提纲打了小抄,怪不得说起话来这么溜呢,他要不要写一篇论文,名字就叫《我与程程的江湖血泪史》?
关戎赶忙将手收回去,尴尬地搓了一搓,老脾气又上来了,责备的语气:“你是因为这几个生气的吧,我想得胃都疼了。”
放在以前,贺程程一定被转移去关心他的胃,如今却活学活用,转而怪他:“明明是你自己不好好吃饭,胃才疼的。”
关戎想回嘴,却又说不出什么,头一次被噎得一句话没有,最后搜肠刮肚来了一句:“……还生气吗?”
贺程程别开脸,当然还是有一点不舒服。关戎重新牵着她手,真诚但僵硬地说:“别生气了,错的我改,好的加强,还不行吗?”
一直乱糟糟的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除了房间外低矮的虫鸣,就只有两个人面对面时,细微起伏的呼吸声。
贺程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脑子始终不清醒,需要一点时间来回味今晚的话题:“我想先回去了。”
凳腿在地砖上拖出长长的一声“吱”——关戎跟着站起来,长臂捞过她两肩,将她重新拥入怀里。
关戎难得乖顺的像一只试图依偎的小兽,下巴尖磕在她消瘦的肩上,长长地喘着气:“别动,我早就想好好抱抱你了。”
贺程程身体紧绷,僵硬得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打颤:“你你……刚刚不是已经抱过了吗?”
关戎将两手搂得更紧些,说:“那个不算……程程,以后咱们俩别吵架了行吗,起码别冷战,有什么不高兴的就说出来,我很想跟你多待一会儿,我真的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身为军`人,除了信念是自己的,时间跟生命都是国家的。在这一点上,关戎知道,军人家庭出身的贺程程也知道。
她这时候才生出几分羞愧,知道自己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小声地说:“……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
关戎又抱了一会儿,终于依依不舍地跟贺程程分开,弓着身子凑近到她眼前,还是那个老问题:“不生气了吧?”
贺程程多云伴有大风的表情终于转为晴天,关戎揉着她下颔,不停逗着她笑:“说真的,从我十多岁起,就没想过除你以外的其他人。”
贺程程如愿又红了脸,将头埋低,踮着脚来回晃了两晃。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氲着雾气的眼睛湿漉漉地看过来。
“关绒绒?”
“……干嘛?”
“那你十多岁之前,想的是谁啊?”
第23章
关戎挂水前稍微吃过一点东西, 几个小时过去,肚子早就饿了。
问贺程程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什么, 贺程程想到来前答应了给宿舍那帮家伙带夜宵。
点点头:“好的。”
“那咱们去哪吃?”
贺程程又想了想:“东区新开了一个夜宵窗口, 晚上会有小龙虾卖的……你爱吃小龙虾吗?。”
关戎摇头:“你爱吃吗?”
贺程程说:“还好。”
关戎:“那咱们就去吃吧。”
关戎:“你帮我剥。”
“……”白感动了。
关戎将桌面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又习惯性地找了块布将桌子擦干净:“我准备去换身衣服,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贺程程连忙摇头, 外面一帮大老爷们, 她要是出去了,就像落在狼堆里的一只羊。
有关戎在, 她是不害怕被欺负的,但是被人看到他们一起出现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万一他们看出来她脸红过呢,万一他们会瞎想呢,万一他们……她不要面子的啊。
贺程程指指后门, 示意她在外面等他。关戎摸了摸她脑袋,说:“那行,你出去等我,别走太远,我换好衣服就去找你。”
贺程程答应一声,往外走。
“慢着。”关戎又突然喊她。
贺程程刚一转身, 他迎面扑过来, 又是将她一下搂进怀里。
贺程程:“……”
她身上香香的, 带着点奶味, 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一样。身体又瘦瘦的, 搂在怀里随时能散架一样。关戎将整张脸埋在她肩上, 来来回回蹭了好几下,满足地恨不得哼起小曲。
“早知道早点跟你说清楚了。”来了十多天了,大半的时间都浪费在生气上,很蠢,很傻,但自己做的孽,流着泪也要坚持下来。
贺程程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地随他摆弄。关戎又不乐意了,拽着她胳膊摇了摇:“你能不能动一动,怎么跟个木鱼一样?”
贺程程木愣愣地眨了好几下眼睛,继而机械地伸出手,一路悬空地来到他背上,用力拍了拍:“辛苦了,辛苦了……关教官。”
教官你个头啊。
你领导来视察的吧?
贺程程踩过来时的草坪,又从那个残缺的栏杆下面走了出去。
操场上仍旧灯火通明,有教官拉着他们出来拉歌,操场上满是“日落西山红霞飞”的歌声。
贺程程走到路牙上,两手展平了,踉踉跄跄地走直线。
高大的香樟树被风吹得簌簌的响,偶尔一支枝桠刺出来,她笑着绕过去,心情格外轻松。
关戎速度挺快,她走到宿舍斜对角的地方时,他已经换好衣服跑出来了。
贺程程原本以为他不是换作训服就是换常服,谁知道一件白t加黑色长裤就跑出来。路上遇见回来的战友,都问:“穿这么帅,要去哪装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