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程程赶紧喝了一杯热水,跟卞香香她们道:“教官要来了,快准备起来!”
五分钟后,集合哨响起。大家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一听到这个声音,自动放下手头一切事情,飞一般地往外跑。
早上照例是队列训练,大伙顶着**的阳光在操场上走过两圈,拉一会儿歌,七点半的时候,准时解散吃早饭。
关戎今天终于换了身衣服,跟大多数教官一样穿的是夏季常服。短袖衬衫,松枝绿长裤,打领带,戴大檐帽,刚一露面就引起惊叹无数。
军装强调实用性和舒适性,款式只是次要选项,一般人很难穿出效果。隔壁朱教官身材模样就算不错了,一穿上常服就怎么看怎么别扭。
可这身衣服往关戎身上一穿,就像是大牌的定制款,走起路来自带出场音效,往那一站,便是英姿飒爽的一株松柏。
而这已经是他状态不好时的最低发挥了。
关戎昨天喊话太用力,今天早上就发现嗓子彻底哑了,一说话就像敲破的铜锣。又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睡好,帽檐下的脸白得发青,黑眼圈深重。
休息的时候,就不止一个女生过来嘘寒问暖,声音一律甜美地问:“关教官,昨晚失眠了吧,你现在可是我们的国宝一毛一样哦。”
关戎嗓子是真的不舒服,一只手捏着喉咙,低矮地咳嗽两声,先点了点头,能省一个字是一个字:“被人给气的。”
“哇,谁敢给我们关教官气受啊,我们认识吗?”
“哼。”他又咳了声:“认识啊,她就在你们中间。”
“就在我们中间啊?”女生们相互对视,笑着说:“应该不是我们吧,肯定是男生,他们可皮,还特别不爱听指令。”
关戎:“女生里也有皮的,不爱听指令的也不少。”
大家恍然大悟:“女生啊,怪不得你要失眠了,又不能打又不能骂的。那你说说是哪个,我们帮你好好教训她。”
贺程程盘腿坐在队伍里,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整个人一蜷,几乎完全藏在卞香香身后,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这么心虚是为了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眼,那帽檐下,男孩唇角噙着一抹笑,深邃的眼睛亮如鹰隼。他虽然没有和她直视,眼神却分明是朝着她的方向。
她赶忙移开眼睛,心中发慌地拔着人工草皮,忽然听见他用一种砂纸打磨过的声音轻声道:“……我怎么舍得。”
第9章
关戎说:“我怎么舍得……”
女生们发出一声惊呼,特别是昨晚给关戎送过情书的女孩,整个人都如同被击中一样。是因为她吗,因为她的告白,打乱他的心了?
全体女生的八卦之魂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
关戎用手捏着嗓子,再次清了一清,说:“都是我手底下的兵,我怎么舍得教训你们,何况你们已经很努力了,值得表扬。”
大家忽然泄气:“切!教官你大喘气啊!”
贺程程也明显吐出口气,小身子先耸一下,随即又塌下,像油锅里炸破了的煎蛋一样。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轻松,总之咬着嘴巴继续玩地上的塑料草。
可关戎怎么肯放过她,要是不多逗逗,真对不起两个人一路斗争过来的无数岁月了,他接着说:“不过你们中间确实有个让我很头疼。”
众人胃口又被吊上来:“有多头疼啊?”
小煎蛋也重新充气,直了直腰,两只小耳朵竖起来。关戎说:“头疼到晚上失眠的地步啊……还不止,白天也被烦得够呛。”
如果这就是表白,那也够独具匠心了,关戎不知道有些人懂不懂,但大部分人自以为懂了。她们挤着昨晚给她送情书的女生,说:“教官为你废寝忘食啦。”
女生含羞带臊地站去关戎身边,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金嗓子喉宝。
“教官请收下吧。”她又是低着头,双手握着举得老高。
关戎怔了一下,把东西接过来,说:“……谢谢了。”
四周又爆发一阵海潮般滔天的巨响。
贺程程一直低着头,面前用塑胶粒堆成了一座小坟。
七点半,操场上的所有队列准时解散。
转身的时候,贺程程看到关戎从常服垂顺的裤子里掏出了手机。心中立马自动开启倒计时功能,过了会,自己手机果然响了。
绒绒:“他有那么同学,为什么只偏偏团结你,为什么只给你带吃的?”
还在执着之前的话题呢,但这个问题贺程程不太答得上来,尽管舍友们说他是非奸即盗,但她真心觉得周群挺好啊。
贺程程:“他是我们副班导,然后我,正好又没有吃饭。”
绒绒:“你拉倒吧,真傻呢还是假傻,他那是看你漂亮,想泡你。”
贺程程一下脸红了,虽然心里隐隐有觉悟,但这样直白的话还是让她不适应:“……关绒绒,你能别总是这么说话吗?”
绒绒:“我怎么说话了?”
贺程程咬着唇:“你总是这么……粗俗!”
绒绒:“呵,有了西门小白脸,就嫌我粗俗了。”
贺程程:“……”
贺程程觉得和这人越来越难交流了,你和他说正经的,他跟你开玩笑,你着急上火呢,他扇着扇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贺程程憋了一肚子郁闷,心想有人喜欢自己也不是自己的错啊,他为什么拿她比潘金莲,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卞香香正排队买营养粥,向她不停招手,说:“都挤死了,你还看什么手机啊!不然你去占位子,我跟她们排队等一会儿。”
贺程程答应着,往乱糟糟的食堂内看,恰好门口一队松枝绿进来,四周更是哄得一声,耳朵里被大大小小的惊讶声占满了。
队列是隔壁朱教官在带,尾巴上一个也是熟面孔,身形挺拔,五官精致。贺程程又下意识含进嘴唇,嗯,是她的冤家,武大郎。
贺程程个头不高,又只是众多迷彩中的一个,可武大郎,不,关戎还是第一时间找到她。这回不再故弄玄虚,是明明白白看着她,桃花眼微眯。
贺程程立马移开眼睛,找了个角落,掩耳盗铃地躲进去,重新给他发信息:“就算他喜欢我又怎么样,现在恋爱自由。”
顶多十米远的地方,松枝绿队伍散开。朱天龙凑在窗口上报了一长串,又回头问后面的:“你吃点什么呢?”
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关戎一张脸黑得如锅底,因为生气呼吸都紊乱了,胸口制服一阵起伏:“谁惹你了,大哥,你他妈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关戎挑眼看了他一下,又把朱天龙吓得不轻。呆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看他有这种要杀人的表情,可他也没再多说什么,更没迁怒,拔腿就走。
“卧槽,你不吃饭啦,不是大早上就说饿得不行吗?”旁边战友纷纷来问,朱天龙自己都纳闷:“谁知道啊,大姨夫来了吧。”
贺程程已经瞄到关戎出了食堂了,绞着手指思忖着,他是有事吗,脸色很不好看啊,是生她气了吗,可她真的没做什么呀。
手机一震,她几乎立刻看,绒绒:“所有人都可以自由,但你不行。”
贺程程叹着气:“我不是你的童养媳!”
绒绒:“你是!”
贺程程:“……”
绒绒:“程首长以前说过什么,你给我复述一遍。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现在是公然抗命,想吃枪`子儿是不是?”
贺程程:“……”
贺程程觉得关戎是真的搞错了,那就是一句玩笑话,当不了真的。她眼睛往天花板上一斜——当真吗?不当真吧!能当真吗?
她自己都错乱了。先不管当不当真吧,她又不是军人,为什么要服从命令,还吃枪`子儿呢,杀`人是犯法的!贺程程就这么回了。
绒绒:“你不是军人,但你是军嫂,你以服从我的命令为天职。”
贺程程手里的手机都抓得有点发烫了,视线落在“军嫂”两个字上,怎么也移不开。帽子下面的耳朵白嫩嫩的,这会儿慢慢就红了。
贺程程想了又想,小心回复:“关绒绒,你不要总是逗我。”不要总是说这样的话,因为像她这样的笨蛋,是很容易当真的。
绒绒:“你大爷的,我都快气炸了,还有空逗你?”
贺程程:“……你又说脏话。”
绒绒:“滚你丫的,劳资没空跟你娘么兮兮的。”
绒绒:“从今往后,你不许跟其他男人这么亲密,不许随便拿他们的东西,不许接受他们的伪善,不许跟他们笑,不许跟他们闹。”
贺程程:“……你的要求怎么这么多啊。”
绒绒:“你只要回答我‘行’还是……”
贺程程等着他输入,绒绒:“还是‘行’。”
贺程程就知道关戎会这么贼,从来说一不二,不给她任何选择。但贺程程长大了,也是要为自己争取合理权益的。
贺程程:“那你也收人家情书了。”
绒绒:“你还把肩给人拍了呢!”
贺程程:“……你还收人家金嗓子喉宝!”
绒绒:“呵,你还记得挺清楚的,你看热闹的时候,不是挺好奇的吗,现在怎么吃起醋来了,我跟人家女生在一起,你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