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这次婚礼,顾钧把顾北屿手里的那条子弹头项链哄了过来,余喜龄亲自把项链戴到钟芮脖子上。
“喜龄姐?”钟芮表情惊讶,这条项链钟芮记得,上辈子魏敢一直贴身带着,这是他生母的勋章的荣耀,从来都没有离过身的,但她也知道,这辈子这条项链在小北屿手里,实际上是魏敢送给余喜龄的。
余喜龄微微扬唇一笑,双手轻轻按在钟芮的肩膀上,“现在物归原主。”
钟芮愣了愣,微微摇头,想要说些什么,镜子里余喜龄冲她笑得十分温柔,眼底满是祝福的笑意,“好好珍惜他,祝你们幸福。”
“好。”钟芮握着项链,郑重地点头。
钟芮从不在意魏敢的过去,她甚至一直很感激余喜龄,因为她这辈子才会与上辈子截然不同,因为她,魏敢没有变成上辈子那个冷漠得没有半点温度,内心一点也不快乐的人。
“谢谢你!”
……
她们这里在准备,魏敢那边也是一样,由顾钧帮着在准备,因为钟芮衣着妆容都简单,剩下的时间余喜龄陪着她在等。
但时间越长,就越是忐忑,钟芮心里有些着急,又有些害怕。
急着想去见魏敢,怕现在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喜龄姐。”临出门前,钟芮紧紧地抓住余喜龄的手,心里紧张得要命,“我,我,我要不要还是换那条裙子?这样会不会显得不够重视。”
余喜龄让她起身,拉她到门口的穿衣镜前,让她看镜子里的自己,“今天你是最美的,不管你穿什么,都一样。”
魏敢也紧张,“姑父,不,顾叔……”突然想起他一直是以喜龄哥哥的身份自居的,“呃,算了!顾叔,你结婚的时候,也是一样吗?”
“一样,比你还要紧张。”顾钧肯定地点头,给魏敢紧了紧领结,魏敢也长成大人了。
顾钧同样也是一身笔挺西服,两个男人旁边,是小小的顾北屿,穿着小西服,提着花篮还不到他们的大腿高,魏敢想抱起顾北屿,又怕把西装弄乱,整个人紧张得不得。
听到高跟鞋的声音,魏敢心仿佛都停跳了,他扭过身体,紧张得脸部极其僵硬,可他看到了什么?
新娘子并不是缓缓向他走来,而是迫不急待地朝他走来,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小跑的程度,明明她穿着别致的穿衣服,戴着好看的头纱,和别的新娘子没有区别,魏敢不知道为什么,嘴角一直在往上翘起。
本来怕钟芮穿不习惯高跟鞋,还想提醒她慢一点的余喜龄,默默地收了声,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顾钧,余喜龄眼里有了抱歉,她的感情似乎从来都不够浓烈。
顾钧握起余喜龄的手,紧了紧,余喜龄嘴角勾起,靠在顾钧的肩膀上,看着前头的那对新人,其实,细水长流也是爱情呀。
“慢一点,我又不会跑!”魏敢心底突然就不紧张了,变得特别笃定,就是手里的汗冒得有些厉害,他迎过去。
钟芮有些脸红,吱唔了一会,才嘟囔着道,“我着急,不行啊!”
“行。”魏敢无奈。
今天钟芮最大,她说什么都有道理。
……
看到余喜龄的瞬间,顾北屿就把小花篮丢了,哒哒哒地跑到妈妈跟前来,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个小小的细节,魏敢和钟芮的眼里此时也只有对方。
顾钧把顾北屿抱起来,牵起余喜龄的手,“我们走吧。”
余喜龄收回视线,看向顾钧,两人相视一笑,悄悄地离开了教堂。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前世
余喜龄死后火化,灵魂无处可去,孤单单地四处飘荡着。
上辈子,余喜龄最大的执念,其实是相当于掠夺了她人生的叶暖暖,虽然后来对余建国恨之入骨,再无半点奢望,但很早以前,余喜龄也想过,如果没有叶暖暖该有多好。
妹妹不会死去,徐招娣不会郁郁而终,骨血至亲,余建国也会疼爱她们,她们也会拥有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及的父爱。
无处可处的余喜龄跟着叶暖暖,看着她嘴上话说得漂亮,却一直骗余建国贴老本给她消费,直至余建国年老体衰重病在床,叶暖暖忙于交际,既不曾去医院探望,也不曾花钱请个看护。
久病床前无孝子,尤其是久病的这人还没钱,叶听芳照顾了余建国一阵子后就懈怠起来,最后直接把还有希望治愈的余建国拉回家里,任他自生自灭。
怕他吃得多拉撒在身上,叶听芳还饭食和水都不愿意可余建国多吃,也就一点点维持他不死的食量。
余喜龄看着心头格外快意,又格外地悲凉。
叶暖暖在她死后不久,去了趟京城,余喜龄也跟着她,向来轻浮的叶暖暖一身黑色肃服出现在了葬礼上。
是叶暖暖少年时期心心念念的那个少年的葬礼,他叫,魏敢。
他是一名军人,为国牺牲。
这个世界上,众生百态,什么人都有,有渺小如尘埃的人,也有伟大如山岳的人,有卑劣的人,自然也有高尚的人。
听完魏敢的生平,看着那数不清的军功章,变成了鬼的余喜龄竟然十分感动。
她这一辈子看似洒脱,也自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其实心里还是执着于过去的事情,放不下,才会灵魂不散,一直跟着叶暖暖。
做鬼最大的好处,大概是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到众人的表情,魏家人除了逝者的母亲和跛足的妹妹伤心欲绝,其余三人,眼底似乎懊恼愤怒的情绪更多,脸上的悲伤并不真切。
余喜龄叹了口气,父母亲缘这件事,实在是执着不得,父母但凡有一分爱护,百倍还之,若是无情,余喜龄心底苦涩,也不必苦求。
参加葬礼的人渐渐散去,余喜龄也不想再看下去,她向魏敢鞠了一躬,准备追上叶暖暖离开的脚步。
不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逝者母亲痛苦地厮打着自己的丈夫,对他痛哭大骂……余喜龄这才生生顿住脚步,原来他也和她一样,明明亲人皆在,却仿苦孤家寡人。
“若若的腿明明就不是阿敢伤的!魏战国,你这个畜生,怕得罪老首长,就把罪名推到你儿子身上,差点毁了你儿子一生,你可真是好样的!”
“好一个政治联姻,你当年利用丽香姐的死,利用阿敢年幼引我嫁给你,得到的好处还不够吗?你有什么资格逼迫阿敢娶他不喜欢的人,你有什么资格!阿敢是人,不是你指东不往西的物件!”
“阿敢这一生最大的悲剧,就是生在了魏家,成为魏家子孙!你们魏家人,连血都是凉的!现在你还想利用阿敢的死,让自己更进一步?”
“我告诉你,魏战国,你做梦都别想!”
……
磅礴大雨中,余喜龄一直站在魏敢的墓前,不知道为什么心酸得厉害。
你看,明明是不同的人生,我们却有着相似的自私冷血的父亲,不过,你却比我要厉害许多。
余喜龄突然觉得,她这一辈子,看似是成功的,有自己事业,小有身家,也做了许多道貌岸然的善事,却并不快乐,自始至终依然套着重重的枷锁在活。
魏敢,如果有下辈子,我会好好生活,像你一样,去做自己真正应该做的事。
如果有下辈子,希望你也能重新好好活。
愿我们都能摆脱,这样痛苦而无望的人生。
余喜龄不知道鬼会不会流泪,她心里闷痛难过得厉害,眼睛发酸发涨,不过下着大雨,即便流泪了,她也不知道。
头顶上方突然出现了一把伞,余喜龄吓了一大跳,身边的男人清瘦冷冽,看着魏敢的墓碑,目光十分锐利,余喜龄仿佛闻到了浓浓的消毒水的味儿,她死前在医院长驻,对这股味道分外熟悉。
看着格外往她这边倾斜的大伞,余喜龄随着他的目光落到墓碑上仿佛在凝视着他们的遗照上。
男人站在墓地前,久久驻足,转身欲离开时,突然捂住嘴咳嗽,再松开时,手心赫然是一摊鲜血,余喜龄见过隔壁消化科的癌症病人,好几个胃癌晚期的人,就跟他现在的状况一模一样。
余喜龄目光一怔,抬头看向男人。
不过显然男人对此并不意外。
抬头间,一颗晶莹的水珠突兀地跌落,正好砸在男人盛了鲜血的手心中,溅起微微的血花。
男人这才愣住,疑惑地看向眼前,又抬头看了眼雨伞,眉头微皱,雨伞的质量很好,并没有漏雨的现象,男人怔了一会儿,把手移向雨里,任雨水冲去手心的血渍和眼泪。
余喜龄忙去推他手,想要让他收回去,心里气得要命,自己的身体什么样,难道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这个天气出来本来对身体极其不好,居然还敢直接伸手出去淋雨,整条手臂都湿了,万一感冒怎么办!
可任她如何着急,也没有半分用处,她只是一只鬼,男人的手臂一点点被打湿,手心也渐渐被冲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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