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把一些琐碎的东西全部放在抽屉里,将抽屉一关锁上,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种外派就和学校支教一个意思,都能写入工作履历中,年轻人多点经历有备无患,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说完站起身把白大褂脱下,拿着自己的包拍了拍殷本木:“那个,我就去一周的时间,宋覃出差了,我不打算告诉他,免得他担心,所以你嘴巴给我放紧点。”
殷本木转过身:“我还能特地打电话找他唠嗑?你把我想的挺闲的。”
许沐瞟着他:“你当然不会,你家那位我就不敢保证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过去有什么情况打电话给我,自己别逞能听到没啊?”
许沐对他挑眉一笑大步离开办公室,拦了辆车赶回家收拾衣服。
大概目目知道她要走,一直不舍的哼哼唧唧围着她转,曾亦萍也帮着她收拾东西,一会帮她拿毛巾,一会帮她叠衣服,问她去几天,什么时候回来。
许沐哄着她告诉她没几天就回来了,不要告诉宋覃,曾亦萍倒是特别听许沐的话,一般许沐让她保密的事情,她总是守口如瓶。
她和目目把许沐送到门口,许沐拖着个行李箱和她们挥挥手就赶去机场和其他同行们集合。
南城的医疗队有小几十号人,拉了个微信群相继赶赴灾震现场。
每个城市赶去的医护队负责的灾区范围不一样,他们当晚就抵达了负责的那片区域,位于耳县底下的一个白梁村。
本来许沐以为6.5级的地震在如此落后的地方,伤亡应该挺惨重的,但到了那里才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严重,虽然有些地方的树木倒塌和山体滑坡比较厉害,但好在只有少量住房受到地震波及,大部分房子只是不同程度的损坏,并没有完全倒塌,压死人之类的。
他们当晚就在村头搭建了急救站,连夜进行了伤情的鉴别和处理,大多是止血、镇痛、清创、初步固定骨折、打抗生素之类的,比他们还辛苦的是那些军人,顶着大雨在山中搜救,冒着随时塌方的危险寻找生命迹象,来回运送受伤人员,还有大家的生活物资,没有人喊累喊困。
他们这批来的绝大多数是脑外科、骨科和普外科的医生,也有几个麻醉师,和个别内科的,基本的主力军都是外科医生。
到了下半夜大家才催促着轮流去休息,不管怎么样他们这帮人不能倒,许沐本来想迟一迟休息的,却感觉呼吸急促,大概是这里海拔比较高,有些缺氧的原因,有同事看她状态不好让她先去睡会,她没有推辞。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不远处还有同事在救治,她伸了个懒腰看着远方,雨已经停了,大片的云漫山遍野的环绕着群山,仿佛就在头顶触手可及,湛蓝的天空似是才被洗涤过,那种颜色在南城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地方,谁能想到刚刚发生了一场灾难,即使她已经是第二次经历这样的灾情,然而那种土崩瓦解的感觉依然会让她觉得人类如此渺小。
她已经迅速收回视线把长发盘起,再如何渺小,也必须战胜这一切!
他们不知道其他地方情况怎么样,这个村大多数都是轻伤,重伤的只有一小部分,伤亡的也是从附近山上搜救到的,只有一个人,其他情况还算好。
三天的救治工作不仅是工作能力的考验,更是体力的考验,第三天的时候,有些城里的志愿者赶来自发的帮助运送物资,还有灾后重建评估的人也赶到了,村里一时多了几辆外来车辆。
第四天的下午,许沐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一连到旁边喘息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吐得一塌糊涂。
她休息了一会去找了医疗队里的内科医生,问他有没有药,自己可能有点水土不服。
那个内科医生看她脸色很难看,把她带到帐篷里,为她听诊了一番又问了问她的身体情况。
许沐再次从帐篷出来的时候,依然感觉胸口有股气不上不下的,然而整个人都仿若新生一样,她一个人顺着田埂慢慢走着,直到走不动了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有村民在附近,看见她穿着白大褂便知道她是医生,这里民风淳朴,他们对来救援的医生都非常热情,看见许沐一直捂着胸大口喘气,便从屋子里打了一碗水出来递给她。
许沐愣了一下,侧头看见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笑着说谢谢。
这里的姑娘小伙长得都挺黑的,小伙子看着许沐白皙的脸,越看越觉得好看,不禁红了脸,许沐见他那样笑了起来:“你家里人都还好吗?”
小伙子点点头:“都好,就阿爸撞到腿了,没有事,多亏我们的房子结实。”
小伙子说到自家的房子倒是挺自豪的,许沐来了几天也发觉他们这里的房子的确不大一样,九寨沟那时很多离地震中心较远的房子都塌了,他们这里的房子只有不同程度的破损。
不禁好奇的说:“你们村房子都挺像的,我经常搞不清方向。”
这时小伙子的妈妈从旁边走过来笑着说:“我们这里的房子都是去年年头重新建的,是有个大企业家投资的,当时说这个房子什么等级,什么…”
小伙子接道:“是抗震等级,阿妈。”
她妈妈点点头:“是啊,他是我们村的恩人,要不我们就得和昔里村一样咧。”
许沐缓缓站起身将喝完水的碗递给小伙子:“那这人可真伟大!救了你们一村人!”
小伙子的妈妈说:“他昨天来我们这的,被请去乌善家,全村都去感谢他咧。”
刚说完小伙子就指着远处:“那不是沙马惹措吗?他来干嘛?”
许沐也看着那个少数民族男人的背影:“他是谁啊?”
小伙子的妈妈说:“昔里村的村长,去年恩人想在他们村建房,他不同意,这次肯定是来求人家的,我们去看看。”
说着周围很多人都围了过去,许沐也跟随众人的脚步朝人多的地方走去,就看见那个沙马惹措抹着眼泪握着一个西装男人的手,不停说些什么。
周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村民,许沐挤不进去,只是远远的盯着那个身影,忽然一颗心全提了起来,那高大挺拔的背影,纵使万水千山,人流如潮,她依然能一眼认出他。
她忽然就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不一会那个沙马惹措连声谢谢离开了,穿着西装的男人在村民的簇拥下缓缓转过身,当四目在空中交错的刹那,两人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震撼。
他也缓缓扬起笑意,穿过人群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低头凝视着她的眉眼:“这么巧啊?”
许沐抹了下眼泪昂起头:“是啊,好巧。”
“怪不得我妈跟我说话支支吾吾的,原来是你又不听话了。”
许沐没再管一众围观的村民就扑进了宋覃的怀中,宋覃看了看周围,还是弯起眉眼抬手抱住了她。
倒是刚才和她说话的小伙子和他妈挤了过来吃惊的看着她,许沐朝他们眨了眨眼:“他是我男人。”
刚说完,周围村民全都瞎起哄起来,宋覃对于现在她毫不避讳的广而告之,反而有些别扭,拉着她往山坡上走去。
一路微风拂过,草木微动,太阳若影若现,穿过层层雾霭射在山间。
宋覃牵着她的手侧头看着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四天前。”
“你啊!”他想责备她几句,可看着她憔悴的小脸却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
最后只是紧紧攥着她:“你看看你的气色,你是医生,是患者的,但也是我的,以后不管去哪,多忙,我都希望你能想想你也有家人,想想惦记你的人是什么心情。”
许沐默默听着他的话,沉默不语。
两人走上山头停住脚步,宋覃把她紧紧搂在怀里,随后低头捧起她的脸深深的吻着她,直到彼此都微微喘息才松开对方。
宋覃从她身后环着她,两人俯瞰着漫山遍野的郁郁葱葱,有种万物尽收眼底的舒畅。
许沐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什么时候决定的?”
头顶传来略带雌性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决定转科室的,我就什么时候决定这件事的。”
许沐瞬间想起什么,他们那年在九寨沟,宋覃忽然拉着她迫不及待的要赶回去,他说他等不了,他不想再面对这一切!
他并不是害怕,也不是逃避,而是等不及要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他不想让悲剧重演!
所以这一年多他推掉了很多事,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他曾和她说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在干一件事,但许沐却未曾想居然是这件事!
那次地震不仅让许沐的心灵受到了洗礼,同样受到洗礼的还有宋覃!
许沐在用自己的方式救助灾民,宋覃也在用他的方式降低灾害带来的危难。
原来,他们的心从未偏离过彼此的轨道,许沐瞬间转过身抱着他抬起头:“那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害我还怪你。”
宋覃眉眼清浅温柔的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告诉你,那时候我也只是一个想法,没有成型,就是觉得自己得去干这件事,而且必须要干,所以就想着赶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