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殷勤地给王慧慧打开车门,做出邀请的动作请她上车,而后男人也跟着上了车,挨着王慧慧一起坐在车子的后排,明光锃亮的车子缓缓地开走了。
直到车子开远了,再也看不到了,苏鹏海才收回目光,他说不出自己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又是怎么离开的那里,直到后来坐上离开京都的火车,他才渐渐缓过劲儿来。
当初是他自己选择放手,选择让王慧慧回到京都,希望她回来以后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找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现如今她就是过上了比以前更好的生活,找到了一个比他家世能力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男人,他应该满意这样的结果,他作为男人,当初的选择是他自己决定的,后果也要他自己去承担,这又有什么好难过的,他应该祝福她才对。
不过想是一回事,心里能不能愿意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苏鹏海坐在回家的火车上,后面好几天,脑海里都不断地回想起那一幕,王慧慧在要离开大沟村之前,跑到机修厂去找他,哭着问他喜不喜欢她,一直喊着她不要走,她不想走,她想留下……如果当初他没有放手,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
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害她。
苏鹏海在床上翻了个身,月光从窗户边照进来,朦朦胧胧的月光,跟薄纱一样,他满脑子都是王慧慧的影子,她笑的样子,她哭的样子,一直像电影画面一样,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回放。
这时候,隔壁屋里,传来虎子的哭声,一声一声地传入他的耳中,犹如魔音入耳一般,他更加睡不着了。
苏鹏海叹息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下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坝子里黑漆漆一片,只有隔壁屋里亮起了灯,大哥和大嫂正在给虎子换尿片,不时能听到两个人低语的声音。
苏鹏辉在说:“这小子像我,长得多精神,哭得这么响亮,生怕吵不醒其他人。”
刘小美笑道:“你还不快一点儿,赶紧给他穿上,小心着凉了。”
接着便是两个人给虎子换尿片,又说给孩子喂奶,然后哄孩子睡觉的声音。
苏鹏海站在外面,听着他们说话,面上的失落更深,越听他们说孩子的事,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像是少了好大一块,再也找不回来了。
没办法再听他们说下去,苏鹏海起身往旁边走开,夜深人静的乡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能让自己静一静,什么都不用想。
那天夜里,苏鹏海很晚才回屋里去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等他起来的时候,家里人都出门去干活了,他这几天休假,也不用急着回机修厂去上班,就在家里帮忙。
等到中午家里人干完活回来,吃完午饭,大伯娘刘玉霞就把苏鹏海叫去了她屋里。
刘玉霞对苏鹏海道:“昨天你回来,村里的严大娘看到了,就跑来跟我说,想给你做媒。这事儿她之前就跟我提过,她讲的那姑娘是她的侄女儿,也读过书,会写字,工作也很不错,现在就在市里的蔬菜公司上班,家里条件很好……”
“妈。”苏鹏海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皱着眉头道:“我不想说亲,这事儿等晚几年再说吧。”
“什么晚几年再说?”刘玉霞一听就不高兴了,沉着脸斥道:“你看你哥现在孩子都有了,你今年也要满二十了,你还说晚几年,你想晚到什么时候啊?”
苏鹏海心里烦躁得很,被刘玉霞这么一骂,心里更是窝火,道:“我哥是我哥,我是我,你不要管我这些事行不行?再说了,我才进机修厂多久啊,经常还要出外面去学习,技术都还没有学到家,就忙着想这些事,你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一点儿?”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刘玉霞道。
苏鹏海噌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刚正的脸上隐隐透着怒气,对着刘玉霞用不大声却很生气的声音道:“当年你也是这样跟我哥说的,让他娶刘小美也是为了他好,结果呢?刘小美嫁到我们家来之后,没少折腾,差点儿没把我哥逼疯了,你现在还想逼我吗?”
“你说的是什么话?”刘玉霞也站起身来,眼瞪着苏鹏海,手指着他道:“有你这样对你妈说话的吗?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说你大嫂不好,现在你大嫂不好吗?她天天在家辛苦带孩子,还有什么不好的?你哥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让人羡慕!你别那么不识好歹,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看人看事比你准!”
苏鹏海呲了一声,“我不需要!”
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管身后刘玉霞叫他,径直就走了出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刘玉霞见状,气得不行,双手叉腰,在屋里转了两圈,口中骂道:“臭小子,以为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看我不收拾你!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你妈!”
苏鹏海沉着脸从屋里出来,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屋里,闷闷地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他决定先回机修厂去躲一躲,免得又被他妈带着说东说西,他怕他会忍不住发火。
这边苏鹏海在收拾东西,那边刘玉霞见说不动他,就开始找人帮忙,她找上了高晓芬。
刘玉霞对高晓芬道:“妈,我跟你说,你是知道严大娘的,她做的媒就没有错过,人家那姑娘也是在蔬菜公司上班的,家里条件也好,模样也长得乖巧,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亲事,跟阿海再合适不过了,我就不明白他怎么就不同意,你去跟他说说吧,他从小就听你的话了。”
高晓芬沉着脸听她说完,看她一眼道:“我去问问他可以,但是这事你不能强逼他,更不能像对他哥一样对他,这两个人能不能走到一起,看的是缘分,不是我们旁人能强扭在一起的,你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是是是,我知道,这我怎么会不知道。”虽然高晓芬答应帮忙去问问苏鹏海,却也敲打了刘玉霞,她不敢反驳高晓芬,只好忙不迭地点头应是。
高晓芬这才起身去找苏鹏海,刚走到苏鹏海屋门口,就看到他提着包袱从里面走出来,一副很急的样子。
“你这是去哪里?”刘玉霞忙问道。
“回机修厂。”苏鹏海面无表情地道,提着包袱就往外走。
这个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苏鹏海不肯答应她说的亲事,干脆就收拾了东西走人。
刘玉霞骂道:“臭小子,我给我站住!”
苏鹏海仿佛没有听到刘玉霞的话,脚步不停,提着包袱继续大步往前走。
“臭小子!”刘玉霞气得不行,抓起屋檐底下挂着的玉米棒子就想给他砸过去。
高晓芬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从她手上拿走玉米棒子丢在一边,恨声道:“闹够了没有?你难道想把你儿子逼死了才甘心。”
刘玉霞张了张嘴,“我,我……”
“让他走。”
高晓芬发话,苏鹏海提着包袱飞快地走了,眨眼人影就看不见了。
苏鹏海走了,刘玉霞因为这事气得不行,连晚饭都没出来吃,躺在床上生闷气,大伯苏建中本来口才就不好,闷肚子一个,除了给刘玉霞端了一碗饭到屋里去,说了干巴巴两句话,让她别想那么多,儿孙自有儿孙福之后,便也说不出其他更多安慰人的话来,刘玉霞更是气恼,反倒把苏建中骂了一顿,说两个儿子都让她不省心,苏建中是个闷葫芦,十句话说不出一句,被刘玉霞骂也只能听着,连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吃晚饭的时候,高晓芬也不太高兴,沉着个脸,让其他人都觉得气压低,饭桌子上谁都不敢说话,只闷头吃自己的,生怕惹了她更不高兴。
苏月梅试着给她夹菜,哄她高兴,“奶奶吃菜。”
高晓芬看了一眼碗里的菜,又看到苏月梅甜甜的笑,腮边两个小梨涡可爱得很,叫她郁闷的心情都舒坦了不少。
“还是我的月梅最乖。”高晓芬夸她一句,低头把她夹的菜吃了。
大家见状,这才松了一口。
吃过晚饭,苏月梅又陪着高晓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把高晓芬哄高兴了,她才回自己屋里去睡觉。
隔壁二哥苏鹏程的屋里还亮着灯,苏月梅知道这是文倩又在给苏鹏程写信,现在文倩基本是三天就要给苏鹏程写一封信,说说家里的事,说说她的生活,两个人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苏月梅没有过去打扰她,直接回自己屋里休息了。
睡到半夜里,迷迷糊糊之间,苏月梅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
“月梅,月梅……”
好像裴嘉阳的声音。
苏月梅睁开眼,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裴嘉阳的身影,他就站在前面,看着她,一向高冷的脸上,竟然难得的带了一抹笑,他对她道:“月梅,我回来了,你上回答应了我要等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可以跟你说我想对你说的话了。”
“你想对我说什么?”苏月梅上前一步追问道。
明明她在向他靠近,却发现他似乎离她更远了,她又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叫他,“裴嘉阳,你想跟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