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弥漫在黑夜,就如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王良媛的头顶上空。
风吹起散乱的头发,插在青丝里的发簪早已歪斜,衣服也未整理好。王良媛就这样静静站着,直到杨广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她都没有系好腰带。
天亮了,大牢的门再次被打开,春苑是被一阵吆喝声给吵醒的,揉揉眼睛舒展了下酸痛的胫骨,发现恪靖早已醒了,站在窗口下方对着外面正亮起来的天发呆。
“娘娘,用膳了。”从狱头手中接过碗筷,春苑走到恪靖面前说。
连续被关了两天,她也开始由最开始的不适应逐渐接受起眼前的事实来了。其实看守的对她们不赖,饭菜都是热腾腾的,还会给她们加餐加肉,被子虽不是新的,但也不是破烂到无法盖,就是味道稍微难闻了点,有时那狱头得空了,还会跑过来同她们聊上一会儿。
春苑想,也是因为她家娘娘事先贿赂了的缘故,若是被外人知道,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做。
“嗯,你先吃吧,本宫不饿。”
这两天来,恪靖做常作的一个动作就是对着那扇高高的窗户发呆,而且一呆就是好长的时间,有时是皱眉,有时是舒展开眉宇,而大部分是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谁也不愿去问,因为问了,她也只是说看天色而已。
外面狱头给火炉里多添加了些木柴,火苗舔着木柴,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火星四溅,给这狭小的空间增加了点光芒。
春苑咬着馍馍,歪着脑袋打量着恪靖。因为两天多的时间没有洗漱,她的脸已经不再是来时的白白净净,脸上沾了些灰尘,衣服上也有,衣角都皱起翻卷了,比起她在救灾时的样子还要狼狈。
可即便如此的落魄,她的背脊也依旧是挺得笔直笔直的,目光遥望着天际,不是那种呆滞的眼神,而是清澈明晰的似乎能将天空给穿透,春苑想,她家娘娘即便是在再艰难的环境,她也能保持着不卑不亢的风骨,这种风骨,可以说一点不输给男子。
这也是她崇拜她家娘娘的地方,比女子多了一分坚韧,一分傲气,一分凌冽。不,不是一分,而是好多分,就算是贵为太子妃,天天给人服侍着出来,可在艰苦环境中,也不表现出娇弱,反而坚强无比。这点春苑在和她一起帮助灾民时就领略到了,而现在,却是关系到生命的时刻,在她那里,也见不到慌乱。
她家娘娘说了,她们会平平安安、风风光光地出去的,所以,作为恪靖贴身侍女的她也就信了,没有理由的相信。她相信最后,他们这群人会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的。
“太子妃娘娘,我们寨主有请您亲自前往一趟。”大牢的门被打开,狱头带着几个手下站在门外说。
恪靖嘴角勾起,说:“那劳烦这位小哥带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来猜猜王良媛的心情呗~可以用四字成语哦
+++++++++++++++++作者卖萌线++++++++++++++++++
最近得了拖稿症,需要花花留言来调节调节
天使们,请吱个声吧,不要让作者君淹没在寂寥里,~~~~(>_<)~~~~
第四十九章 :
一袭暗红色高腰长裙,外罩一件落了灰的有些脏的暗金色棉外衣,衣领和袖口处是一圈狐皮,以抵挡寒冷,即便脏的都不能分辨色泽,可就那种顺滑的材质也可知是上层货色。系在腰间的流苏随着女子的行走而飘动,三千青丝梳成一个层叠的高髻,簪花蔓罗,饱满的额头之下是一双明澈的眼。
即使身上的衣裳沾了灰尘,衣角不再平整,她也依旧昂然挺胸,阔步向前,一点没有阶下囚的落魄样,反倒是尊贵不减,压迫感徒生。
“不愧是当今的太子妃娘娘,未来大隋的皇后,果真是有不同于寻常人的气概。”佩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坐在高堂上,眯着眼看走近的恪靖。他穿着藏青色的长衫,外面裹了件虎皮大氅,头发用一枚黑玉簪盘在脑后,苍白纤细的手指搭着椅子的把手,他就以这副高姿态上下打量着她。
从恪靖进来的那刻起,他就被她身上的那种凌厉的气势给吸引了去,虽说做皇后的女子都不是等闲之辈,但根据他多年的看人经验,眼前这个女子,是有着比母仪天下还要高傲的威严和磅礴。
站定脚步,恪靖笑看着男子,“你若尊敬本宫,那么是否该向本宫行跪安礼?”
语落,伴着旁边的人一记响亮的呵斥,几柄明晃晃的大刀从两边伸了过来。刀尖对着恪靖,闪着寒冷刺目的光芒。
不看左右两边那些人怒气的脸,恪靖盯着男子,红唇微扬,“原来,单帮主的胸怀并不像本宫所想象的那般豁达啊。”
男子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回看恪靖,“太子妃娘娘怎么会知道本帮主的姓氏?”
回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恪靖回道:“自然就跟单帮主得知本宫的身份一样。”
短暂的沉默后,单雄义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就像是听到什么很搞笑的笑话似的。他那帮手下不明就里地对视,也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只能依旧拿刀尖指着恪靖。
止住笑,单雄义对左右两边的人责备道:“拿刀子对着太子妃娘娘,你们这是嫌活得够长了吗?还不快收回去,给娘娘搬张椅子来,再来一盏茶!”
他的话一讲完,几柄大刀收了回去,紧跟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给恪靖搬来了椅子,而后又有小厮装扮的人呈上了一杯新泡的茶水。
单雄义对着恪靖抱拳,说:“刚才底下的人多有得罪,还请娘娘勿放在心上。”
落座后,恪靖笑笑说:“单帮主应该高兴才是,他们这么一致对外,不也是体现了对你的忠心耿耿吗?”
“蒙您吉言,也亏得弟兄们同心,才能深深扎根在这山里,要不然到现在,我们还是飘流的命。”说到这儿,单雄义的表情难掩愤懑。
“听单帮主的语气,想必你也是受了极大的冤屈,单帮主若不嫌弃,本宫愿意听你所经历的事,并且为你讨回公道。”
听恪靖这么说,单雄义收敛好表情,自嘲道:“单某知道娘娘是个体恤百姓的好皇妃,娘娘的事迹,单某也略有耳闻,不过我们只是一群饷马而已,何必劳烦娘娘愿意花时间精力在我们的身上呢?何况现在,兄弟几个活得也自在。”
“但打劫官府的事,到底是要绳之以法的,哪怕单帮主做的都是劫富济贫的活,打劫的也尽都是些贪官,可这样的事在官府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事情在舌头上一转,谁知道最后的信息是真是假,难道单帮主想让兄弟们都背负一辈子的黑锅吗?而且单帮主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手底下的那帮兄弟们想想啊。”
恪靖合情合理的一番话直戳进单雄义的心里,对着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在冗长的沉默后,他叹了口气。不是他没想过,而是当弟兄们和他达成了一致后,他就不愿去面对存在的事实了。原以为早已不是什么大问题,而等到被别人翻出来,心里的那道坎还是过不去。
端起半旧的茶杯,恪靖吹散漂浮在上头的茶叶,低头啜饮了口。
味道自然比不上东宫的新叶,那茶是春苑每日起早,接叶子上的露水来煮的,味道香醇而清新,这边都是三大五粗的大老爷们,只要能解渴就好,对茶叶、水杯的要求也就不像宫中那么高。
一杯茶水见底,单雄义便将他的遭遇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包括他被贼人诬陷,家业被夺等。三杯茶后,恪靖将所听到的消息在脑海里过滤了遍,放下茶杯看向不再如之前那般意气风发的男人。
“对于单帮主所遭遇的事,本宫很难过,单帮主的英勇事迹和为人,本宫是明白的,若能查清属实,”恪靖并指指天,“本宫对天发誓,必会让太子殿下回单帮主一个公道。”
“公道?”单雄义冷哼,眼里划过不屑,“这个天下,还哪来的公道?若是有公道,我们兄弟也不至于被赶到这里,过不见天日的生活。”
“单帮主,举头三尺有神明,即使我们人对恶势力无能为力,上天也会有亲自出面的一天的。实不相瞒,本宫此次前往山麓,为的就是五公主的婚事,五公主不愿下嫁王谊之子,无奈皇上因为当初和王谊的交情,推不掉这婚事,本宫就想去请天元皇太后出面。”
“而从单帮主这儿听说王谊的斑斑劣迹,本宫就有了更多的把握,相信不但能为公主推掉这门婚事,而且也能将王谊绳之以法,那么单帮主和诸位兄弟也不用过着千夫所指、不见天日的生活了。”
心底的某根弦在恪靖最后的话语中被挑动,他承认有那么一会儿,他被恪靖说动了。
试想,谁会愿意过见不得人的生活?即使他们做的是劫富济贫的工作,即使他们经常帮助附近的老百姓,即使他们常惩治贪官,可就如恪靖所说,话语在舌头上打个转,那就是千古贼子了。
可是……如果在做饷马之前,他和其他人都没有提前看清事实的话,那么也不会踏上这条不归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