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则修也有些亲戚要走，打算初三先回去一趟，初四接杨一叶去他家过两天。
季则修老家房子早没了，前两年他在老家镇上买了一套商品房，百来个平方，老家房价低，整套下来也不过二十多万。
虽说他和他|妈基本不回去过年，但老家的亲戚还在，该走的得走。
镇上的房子也是为回去有个落脚的地方。
对杨一叶，以及杨一叶一家来说，今年有季则修的存在，是她们家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
连带着她父母走亲戚时，底气都足了很多。
可杨一叶这份欢喜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傍晚从亲戚家回来路上，她接到季则修母亲的电话，说要找她谈谈。
季则修家离杨一叶家不过隔了一个镇，季则修妈想要知道杨一叶家很简单。
其实之前季则修带她去见他母亲时，这就是杨一叶的心结。
每每思及此，便让她极其矛盾。
去赴约前，杨一叶做了很多思想建设。
但再次看到季母，那些心理准备却脆弱的不堪一击。
季母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比同龄女人更年轻些，气质也称得上雍容华贵。
杨一叶在她面前，不知怎的竟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两人约见面的地方就在杨一叶家的镇上，她们这个镇虽不大，但还算比较繁华。镇上修建了一条很宽敞的商业街，各种类型的店面都有，过年期间，尤其热闹。
季母：“杨小姐，很高兴你来赴约，我相信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当妈的心情，希望你能理解。”
杨一叶嘴唇微动，“伯母。”
季母轻扫了她一眼，“你知道小季为你放弃了什么吗？”
杨一叶放在膝盖上的手握了握紧，细白的指尖隐隐泛着白。
季母：“他为你放弃了自己前途，也为你放弃了仅有的亲情。”
并不长的一句话，加起来不到三十个字。
可每一个字却都像是一把刀在她心头上狠狠刺去。
她没有回答，不知怎么回答。
小镇上的咖啡厅装修的自然不像大城市那样精致，平日里人不多，也只有到年关时，才会满座。
空气里的音乐声和说笑声交杂着，完全没有咖啡厅该有的氛围，与其说是咖啡厅，比如就说是大一点的奶茶店。
季母的话继续在这嘈杂的空气中飘到她耳畔。
“我们也只是普通人家，并不是什么豪门富贾，则修他能有今天的一切，你知不知道他比常人付出了多少努力。可就因为你，你的出现，让他这些年好不容易奋斗的一切，全都化为无影。罢了，他之前为你做的事，我就不提了。你也知道，他开年后将会从IBS辞职，但你知道国外有多少家大的设计公司想要请他吗？但他因为你的关系，放弃了去国外工作的机会。以他的能力，明明有更好的发展，却为了你连自己的前途都放弃了。”
国内的整体设计环境，显然是落后于美国日本这些发达国家。
季则修的能力和资历，是离开IBS后依旧可以混的不错，但这个不错，只能相对于普通人。
而季则修并不是普通人。
“我听说杨小姐之前谈的男朋友很有钱，我想杨小姐之所以找个有钱的男朋友，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像你这样的家庭，找人结婚是一种拖累。如果你真的爱则修，你就不应该去拖累他。”
季则修母亲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
也可以说很冷漠。
但那些话，却一直在杨一叶脑海里回响。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客厅很是热闹，母亲和邻居在打麻将，爷爷奶奶坐在沙发上看戏曲。
杨一叶和爷爷奶奶打了两声招呼后回了房。
体内所有的力气仿若被抽干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觉得好累。
心累。
她的房间在二楼，二楼没人，很安静。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被窗外的鞭炮声给吵醒。
城市里如今已禁止放烟花爆竹，但农村这种现象还存在。
过年这几天，烟花爆竹的声音就没消停过。
晚八点时，季则修跟她打来电话，说碰到几个老同学，待会他过来接她一起去吃个宵夜。
杨一叶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她搪塞了两句便挂了。
季则修跟她打来电话时，正在回她家路上。
杨一叶语气里的不对劲，季则修岂能听不出来，他加大油门，车速更快了些。
得到后再失去，远比从没得到过，更令人痛苦。
和她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他感觉自己冰冷已久的心，终于有了温度。
车停在杨一叶家门口后，他下车有些急|促。
杨一叶家大门虚掩着，走进门口，从里面隐隐传来说笑声。
他深吸口气，稍稍平复心情，推门的那刻，面上挂了一抹浅笑，“妈，一叶呢？”
杨一叶妈手里还拿着牌，听到声音看向季则修，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一叶好像回来后就一直在楼上没下来，小季，你吃了没？没吃的话，阿姨给你去弄点饭菜。”
季则修忙道，“您忙您的，我吃了，不用管我，我上去找一叶。”
季则修上楼后，那几个陪着杨一叶妈大牌的相亲忍不住称赞起来。
“你们家一叶眼光真好，找的男朋友不仅模样好，言谈举止都比一般人强多了。”
“诶，听说你们家姑爷对你们家一叶可好了，真有福气。”
“他们家还有没有兄弟，有的话跟我家侄女介绍一下呗。”
“你们家姑爷跟一叶是怎么认识的？我之前还打算跟一叶介绍男朋友，这索性没介绍，不然就丢大发了。”
“……”
二楼没人，杨一叶房间房门也没关。
她躺在床上想事情发呆，发着发着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过睡得很浅。
听到脚步声，杨一叶惊醒了，她睁开眼。
屋内没开灯，但窗外家家户户都亮着，些许亮光透了进来。
杨一叶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缓缓朝她走来。
身高腿长的季则修，在黑暗里的影子，仿若雕塑一般。
杨一叶刚才浅睡时，满脑子还在想着季母说的话。
此刻看到季则修，她心情也丝毫不感到轻松。
季则修见她起身，步伐迈的大了些。
“醒了？”
杨一叶收拾起思绪，她伸手开床头灯，勉强朝季则修挤出一个笑容，“嗯。”
略一停顿，她又补充，似想解释些什么。
“晚上吃的有点多，所以困了。”
季则修入神的看着她，倒不是他多疑，而是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再容许一点“意外”发生。
他原本的打算是今年跟她回家见亲戚父母，再过几个月，等五一时，他买的房子装修好，就和她结婚。
再现在他沉不住气了。
“过了初六，民政局就上班了，你拿上户口本，我们去领证。”
季则修这番话，让杨一叶始料不及。
她嘴|巴微启，心情复杂的看了季则修几秒，这才开口，“你，你别开玩笑了。”
季则修盯着她一字一句，“我没有开玩笑。”
说着，他拉过杨一叶放在床上的手，“刚才我上楼前，跟你父母说了这件事，你父母已经同意。所以，杨一叶，现在你们全家，还有亲戚都知道我们要结婚的事，所以你反悔不了了。”
喜欢的人要跟自己结婚，这对于任何来说，应该都是极其幸福以及开心的事情。
可从和季母见面后回来就矛盾不已的杨一叶来说，此刻的心情，酸楚却大过了开心。
面对季则修深情又专注的目光，杨一叶内心的矛盾正一点点被摧垮。
她很想再自私一下。
可季母的话，就像是魔咒一般，不断回响在她脑海。
季则修见她不答，拉住她的手握着更紧了紧。
他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说道，“开年后我们就去看房，你看喜欢买哪里。”
杨一叶轻垂眼睑，她轻咬嘴唇，“我……还想再考虑一下。”
季则修眼神微凝，“考虑？说说看，你的顾虑是什么？”
杨一叶一时哑然。
季则修：“是不是我妈又跟你说了什么。”
杨一叶沉默，心虚的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聪明的季则修岂能看不出来，他语气平和及轻缓，“从小我便喜欢和我妈唱反调，我妈想要我做的事情，我一件都没有做过。她越是要你不和我在一起，我偏要和你在一起。”
……
第六十章
安静的空气里, 季则修沉稳的声音, 格外磁性醉人。
杨一叶知道季则修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可季则修对她越好，便越是让她觉得身上好像压了一座大山。
这让她比以前更加矛盾。
季母说她自私, 自私的她就在那瞬间涌出放弃的念头。
但面对季则修的付出，又让她不敢放弃。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到底该怎样做, 才显得不那么自私。
欠他的, 她真的一辈子都无法还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