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它像一条线,将房间内外划分成两个区域。
易等闲手指渐渐握成拳,他隐约能听见屋内有女人的笑声,但不是和煦的笑,而是癫狂的笑。
“沈医生?我可以进去吗?”易等闲提高音量, 又叩了两下门扉。
屋内依旧无应答。
易等闲向左右两旁的佣人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回避,然后在密码锁上摁下自己的指纹。
“滴”地一声。
门开了,他走进去, 关上门,看到了最糟糕的场面。
他母亲正跪坐在床上仰头大笑,头发凌乱宛如武侠小说中走火入魔的侠士,她睡裙的肩带也已经滑落至手肘处,模样狼狈不堪。
干净的实木地板上有红酒瓶的碎片,桌椅边的一滩红酒看上去宛如鲜血般刺目。
沈瑜正跪在床上用力控制住杨韵的手腕,让杨韵不要乱动,看见来人是易等闲,她稍稍舒了口气。
“易先生,快过来帮忙。”沈瑜艰难地出声。
易等闲两步并作一步走到床头,两只手牵制住杨韵的胳膊。
杨韵本来只是狂笑不止,见到易等闲,忽然静了下来。
她呆呆地仰着头定睛看了易等闲一分钟,然后尖叫一声,瞳孔放大,不停向后退:“别过来,别过来,不要”
“母亲,是我,我是等闲。”他将杨韵的肩带提了上去,然后按住她的肩,轻声跟她说话。
“等闲,等闲”
杨韵在嘴里反复念叨着他的名字,惊恐的瞳孔渐渐收缩,脑袋也缓缓抬起来,她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男人,问:“你是等闲?”
“是我,我是等闲。”
他语气很轻很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没有一点攻击性。
杨韵忽然就哭了起来。
她流着泪,一把抱住易等闲:“是你,我的孩子。”
沈瑜也松了口气,瘫坐在床上。
在易等闲来之前,她已经耐心安抚了杨太太半个小时,皆无大的成效,如今总算是能放心了。
沈瑜放下警惕还不到一秒,事情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杨韵本是抱着易等闲,可她竟用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眼眶恣睢欲裂:“去死吧,还我逢哥哥的命来!”
“杨太太!”沈瑜惊叫一声,连忙扑上去,“快放手,你认错人了。”
情况紧急,沈瑜也顾不得保护杨韵不受伤了,她紧紧抓住杨韵掐在易等闲脖子上的两只手,向外拉。
易等闲修长的颈部青筋暴起,他呼吸不畅,脸部已经涨红了。
沈瑜赶紧在杨韵胳膊上咬了一口,杨韵吃痛放手,又转过身去掐沈瑜。
易等闲大口喘着气,从背后一把抱住杨韵的肩,另一只手固定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沈瑜连忙退后,离开了杨韵触手可及的范围。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都是你们害死了逢哥哥,是你们害死了他”
“不,不对,逢哥哥不在了,我应该跟着他一块去。”
杨韵一开始乱踢乱抓,吼着吼着渐渐就双目失焦,变成喃喃低语。
沈瑜立刻开门拿了毛巾和麻绳进来,先把干净的毛巾塞进杨韵嘴里,防止她不小心咬到舌头,然后将特制的柔软麻绳交给易等闲。
“快,将她绑起来。”沈瑜吩咐道。
易等闲接过麻绳,只用了两分钟,就将杨韵四肢绑紧。这件事他曾经做过无数遍,早已轻车熟路。
“易先生,麻烦你先出去下,我给太太打一针镇定剂。”沈瑜打开医疗箱,对易等闲说。
他点了点头,默默看了眼床上呜咽不止的女人,然后带上门退了出去。
张老管家拿着一次性酒精棉球赶过来,看见易等闲手臂上的抓伤,走上前:“少爷,我替你处理伤口。”
易等闲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臂,任由管家处理,即使伤口碰到酒精,他眉头也没皱一下。
过了会,沈瑜从房间里出来。
她接过管家手中的医用棉球,“我来吧。”
因不爱出门的缘故,他的手臂比旁的男子都要白皙,但不会太娘,为了克制病情易等闲每周都会健身,手臂紧实而丰健,看上去很有力量。
沈瑜的手指碰到他硬邦邦的肌肉时,心砰砰砰直跳,她无法将他视为普通病人,永远也没办法。
为易等闲处理好伤口,沈瑜轻声道:“易先生,我们去客厅聊聊。”
易等闲依旧眉目冷清,眼神无光,像断了线的木偶,不会动也不会笑。
“易先生?易先生??”她又连着呼唤了声。
易等闲这才回过神:“什么事?”
沈瑜:“我们去客厅聊聊。张叔,麻烦你也一起来一趟。”
坐到沙发上,易等闲的脸色也并没有好转。
老管家不免有些担心,家里太太有病,少爷也有点病,而且经常是太太发病连累少爷病情加重。
前些日子,他眼见着少爷越来越开朗,和宅子里的佣人们话也多了起来,原以为是个好征兆。
这要是又恢复成以往冷酷孤僻的性格该如何是好?
沈瑜拿起一支笔,在随身携带的病历本上写下什么,然后问:“张叔,您知道太太这次发病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张老管家一五一十地回答:“太太今日同往常并没有什么差别。她早晨吃了碗燕麦粥,然后就去花园浇水了,中午太太没什么胃口,命小厨房做了开胃的糖醋鱼,然后就回房看书了。哦,对了,太太因午睡难以成眠,要了瓶葡萄酒。”
沈瑜又问:“太太以前喝葡萄酒时出现过类似应激反应没?”
张老管家摇头:“并没有。”
沈瑜咬着笔盖,陷入沉思。
忽然,易等闲薄唇轻启:“这瓶红酒,和母亲往日饮用的红酒一样吗?”
易等闲这一提醒,张老管家恍然大悟:“对了,我想起了了,太太常喝的那个牌子的红酒正好用完了,于是小菲去酒窖寻了其他品牌的红酒来。”
“这就是了。”沈瑜敲了敲病历本,吩咐道,“你去太太房里将酒瓶碎片整理出来,看下是哪个牌子的红酒。”
“是。”管家应下。
“哎,等等。你脚步轻一些,太太刚睡下。”
“好的。”
老管家走后,沈瑜瞥了眼面若冰霜的易等闲,他眉眼敛着,黑色的瞳仁中似有化不开的浓雾。
“易先生,给你开的药,最近按时在吃吗?”
“嗯。”
他话很少,能一个字回答的问题绝不会用两个字。
沈瑜早已习惯,即便相识数年,她也只能像个陌生人一样称呼他为“易先生”。但这样已很好,起码她还能说上一两句话,而旁人,是绝不可能进入他的世界。
易等闲的抑郁症并不算严重,他自身的心结才是最大的难关。
这些年来,除了易澄,还没有能亲近他的生物,猫狗也不例外。
“易先生,太太年纪大了,身体素质愈发不如从前,所以发病的概率更高了。这与你没有什么关系。”沈瑜担心他胡思乱想。
“嗯。”男人淡淡应着,表示在听。
“易先生,我猜测那瓶红酒应该是太太曾经与那人一起饮过的酒,所以激起了太太记忆深处的痛苦回忆,导致太太产生幻觉和妄想。”
沈瑜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地建议:“当然,由于你也属于刺激太太的因素之一,在太太情绪恢复稳定的这些天,你最好还是回避下。”
易等闲点了点头,说出了今天对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我知道了。我最近会搬出去住,直到母亲康复。这些天,就拜托你了,沈医生。”
“嗯,你放心。”她面对着他漾起淡淡的微笑。
可谁也没有察觉,那丝笑意中掺杂的苦涩,都认识这么久了,他还叫她沈医生,疏离又客气,难道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么。
宅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后,易等闲和沈瑜坐在长桌两端,一起用晚饭。
对于易等闲而言,沈医生是贵客,陪她吃饭是礼节。
沈瑜握着易等闲递给自己的筷子,心里的小鹿又忍不住乱撞起来,她坐在他的家中,和他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多么像一对夫妻。
菜式都端上来后,沈瑜有些好奇:“怎么会有辣子鸡?”
易家人都不吃辣,是她早就知道的,莫非是新换了个厨子,不了解他们的习性?
易等闲示意管家将辣子鸡摆在自己这边,然后对沈瑜说:“沈医生,这是我点的。”
沈瑜更惊:“易先生开始吃辣了?”
他点头。
沈瑜道:“那还请易先生少吃,你现在正服用的药,是需要忌口的。”
他礼貌性地笑了笑:“谢谢,我自己会注意的。”
晚餐过后,易等闲将沈瑜送出门。
屋外的狂风将她的长发吹起,又扑腾在她脸上,瘦瘦高高的沈瑜拨开凌乱的头发,皱了皱眉:“怕是不好打车了。”
易等闲问:“你没开车过来吗?”
沈瑜转过身面对他,低头道:“我的车刚好送去保养了,今天是打出租车赶过来的。”
作为医生,该对病人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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