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不来,仰脸朝晏风华颔首。
晏风华的眼神意味深长,在她脸上打转一圈,看向晏玉,“古董慈善,助人为乐,我怎么不能来?我可是收藏家。”
晏玉浅浅笑着,“你有捐献藏品出来吗?”
晏风华坐下,身姿端正,挺直的腰板不输年轻人。“你姐说,她自有定夺。神秘兮兮的,连我都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他主动问起荆觅玉,“这位是?”
晏风华的装傻,晏玉不揭穿。
晏玉抬起两人相牵的手。“荆觅玉,我女朋友。”
晏风华宛若一片静海,“荆小姐气质不错。”
“谢谢晏先生。”她把转盘上的水果转到晏风华面前。
晏风华笑了笑。“懂事,有礼貌。”他称赞晏玉说:“你这回有眼光。”
晏玉仅仅牵了牵嘴角。
荆觅玉注意到,这两父子的交流有些奇怪。
晏风华气势不减,和她感觉中的父亲口吻不一样。
当然,她不知道父亲口吻是怎样的。她没有父亲。但外公对她很亲切,从来不会和她面露凶样。
而她呢,和外公外婆相处,不自觉就会调皮。在他们眼里,她永远都是一个孩子。
晏玉面对晏风华的神情,就和往常一样,挂着疏离的笑。还不如在她面前孩子气。
荆觅玉给晏玉递了一颗草莓。
他眼里漾起笑,就这么捉住她的手,咬上那颗草莓。
荆觅玉不知怎的,眼角余光望向晏风华。
晏风华正看着他们,眼里沉淀着不知名的漩涡。
她不禁往晏玉的方向靠。
晏玉伸手揽她,“这草莓好吃。”他低声在她耳边呢喃,“晚上给我种一颗。”
她做出剪刀手势,在他嘴边比划几下。
他乖乖地闭嘴。
两人的亲昵落在晏风华眼里。他儿子放荡到现在,还没带过女朋友到长辈面前。这个荆觅玉,是一个定时炸/弹。
慈善会开始之后,葛婧之致辞完毕,过来和晏风华问好。
这对父女的关系,比父子更冷漠。
葛婧之的笑容无懈可击,就跟谈生意时一样。她端庄坐在晏风华身边,眼中没有半点亲情。
慈善会开始了。
先出场的是赞助商的藏品。
底下的富商们出价均高于市价。慈善基金的数字百万百万地滚动。
接下来,是团队寻觅的小物件,包括芜阴屠山的玉雕。这些东西的溢价,全靠背后的故事。手工艺人被现代技术淘汰的传承困惑,引起一位富商的共鸣。
葛婧之坐在晏玉另一边,偶尔和他交谈几句。
从荆觅玉的角度看去,同样出色的两姐弟,笑意角度都相似。
再看晏风华,嘴角的慈爱,反而没有这两姐弟自然。
这时,台上的主持人音量骤增,说的是葛婧之自己捐出的藏品。
“这是一幅年代久远的刺绣图。但又不普通——”主持人故意停顿,待到众人注意力集中到台上,他说:“这是一幅藏宝图!”
台下抚掌大笑。
荆觅玉震惊地看着台上。
两位穿着旗袍的美女,左右各执一边,将那份泛黄的三角图展开。
荆觅玉手心捉紧。却忘了,她和晏玉牵着手。这一捉,紧紧扣住了他的手指。
晏玉微讶,转眸看向刺绣图。
原来是那个吗?
第54章 丛林
# 054
主持人继续说:“大家看看这张藏宝图。”
台下又是哄笑。
主持人心神领会, 改口说:“刺绣图。”他示意旗袍美女上前一步。
灯光打在旧布上, 主持人笑:“双面绣, 正反花纹整齐,针法精细。”
图案有两个方向没有收边, 落下了细碎的针线头。
主持人双掌打开, 抚过垂坠的碎线,“这是一张被剪过的藏宝图。相传旧时,守护宝藏的有三大家族, 藏宝图分割成三,这张图的左下和右下,都被剪开了。”
一位宾客粗嗓发问:“那另外两张现在在哪儿?”
主持人笑:“这就不得而知了。”
宾客:“嘁,传说就是骗人的。”
主持人说:“但今天, 这图是以刺绣图竞价的。宝藏只是久远的故事,不追究真伪。”
晏玉轻问葛婧之,“这又是编的故事?”
“半真半假。”葛婧之回头, 笑看晏玉,“以前听妈说过,这刺绣原来是地图,不知什么原因分成了三份。我就让团队打造一个故事背景。芜阴屠山最近不是兴起寻宝热嘛,就用宝藏做噱头了。怎么样, 唬人吧?”
晏玉安抚性地揉搓荆觅玉的指头, “这刺绣图是我们家的?”
葛婧之压低音量, “我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的。应该不值钱, 就是刺绣工艺好些。”不过, 她发现了,荆觅玉的脸色不太好。葛婧之对上晏玉探究的眼神,“怎么?难道这刺绣图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背景?”
葛婧之曾经问过,这地图有用处没。葛山桃说没有。于是葛婧之就拿来当拍卖品了。
“姐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晏玉说话时,看向晏风华,“既然是家里的旧货,爸也应该清楚吧?”
晏风华走过半世,早练就了一副沉着稳重,“记不太清了,也忘了是谁给的,不值钱,就放着了。”
荆觅玉垂下了眼,看着自己和晏玉相握的手,不禁紧了紧。
那副刺绣图,正是何家的。往右的地图在荆家、向左的则在孔家。
葛婧之一听晏风华这说辞,反而起了疑心。她悄声问晏玉:“恐怕没那么简单?”
“嗯。”晏玉给了肯定的一声。
葛婧之蹙眉。
晏玉看一眼荆觅玉略显失神的样子,说:“姐,别让那张图落到别人的手里。”
葛婧之立即起身,匆匆向一位工作人员走去。“无论谁出价,什么价,都把这副图给我拍回来。”
工作人员眼里闪过惊讶,立即通知坐在竞价区的同事。
葛婧之回到座位,“慈善会结束之后,再谈谈。”
晏玉拉了拉荆觅玉,低声问她,“谈吗?”
荆觅玉怔然。他一直知道她的目的?而她却披上龟壳,始终不肯相信,晏家和何家有关系。
晏玉和她咬耳朵,“别担心。”他眸子转向晏风华,继续和她说:“有我在。”
晏风华低眉。他万万没料到,定时炸/弹不是荆觅玉,而是完全不知情的葛婧之。而且,晏玉似乎知道什么。从何得知?知道多少?
葛婧之又再开口,这回不是和晏玉交头接耳,而是正常音量了。“一会儿,我让人准备晚餐,看你们坐在这儿,都没吃饱。”
晏风华没吱声。
直到慈善会结束,晏玉都没松开过荆觅玉的手。
她手心全是汗,粘在他温热的大掌中。她脑子乱成一团,思考着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她想挣脱晏玉,他没放,只是在她耳边说:“没事的。”
这个男人啊,看着危险,现在又身份不明。但就是格外有安全感,什么事到了他嘴边都无所谓似的。她靠近他,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你可不能始乱终弃呀。”
“嗯。”
荆觅玉抬起头。他这两天把胡渣子剃掉了,下巴饱满坚毅,她忍不住伸手掐一下,“记住你的承诺。”她不想再和各种男人交往发展了。和他一起就好。
晏玉唇一低,在她的指节抚过,“瞎担心。”
葛婧之送完宾客,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祁玉峰想要送她,被她婉拒了。
他不勉强,在她脸颊落下轻吻,转身离开。
她伸手在桌上抽出纸巾,把祁玉峰吻过的部位擦了又擦。“走吧,回津洺岛。我宵夜都准备好了。”
“也好。”晏风华点头,“我匆匆赶过来,上午在飞机上吃的,现在是饿了。”
葛婧之笑靥如花,“好,一定有爸最喜欢的红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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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觅玉坐晏玉的车。
晏风华则上了葛婧之那辆。
驶上大路,荆觅玉轻声问:“你知道那刺绣图?”
“今天才知道。”晏玉打开音响,电台传来一首声嘶力竭的情歌。
“那你以前知道什么?”
他切换电台,“你接近我是想泡我。”切来切去,都是情情爱爱。
“谁想泡你。”她别过脸望车窗。
“我们床也上了,避孕套用完一盒又一盒。彼此没有恶意,既往不咎了。”他终于换到一首《得意的笑》。
荆觅玉抓了抓头,“你说得是轻松。”
晏玉:“你听。”
这时歌词在唱:“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
荆觅玉想气,却又不知从何发火。最后还是笑了,“服了你。”
“把人生放上天平来衡量轻重,总有一件是重中之重。”晏玉漫不经心,“在从前,有一件事压着我的天平。现在有人能翘起它,那就不再重要了。”
荆觅玉转脸,严肃起来,“方丈。”有这等觉悟的男人,都能出家了吧。
他因她的称呼臭起脸来。
她嘟哝着:“你是我的榜样。”
“一会,先听我爸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