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新生举手发誓,“我如果说出去,就让我永世不得翻身,马上被枪毙。小燕也是这样。”小姑娘也怯生生点点头。
再不说话就被程青山打成另类分子了,李向阳激烈挣扎起来。不,他没干那些事,他只是去斗了地主!这是樊香这个贱人对他的污蔑!是程青山对他的打击报复!
一个民兵拿枪托敲了他一下,“老实点!”另一个则狠狠踢了他一脚!
李向阳不得不屈服,心里恶狠狠地想,我根本没有对樊香怎么样,这一帮子人,怎么敢污蔑他?他要一个个都记在了心里,等他被放出去,他一定揭露这帮人的恶毒面目,一个个打倒在底,使他们再也不得翻身。
程青山让两个民兵带着李向阳走。到大队部的时候,胡兰花看到情况,有些着急地上前问:“他爸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绑着他?”
程青山冷冷地道:“他意图对我们的先进代表进行反扑,我们怀疑他反对组织决定!”
不,我不是,李向阳眼睛都要瞪破了去看胡兰花,臭女人,我没有,你去喊人啊!
胡兰花本就怕他,又这么大一顶帽子戴下来,吓得脸色一白,后退一步站在了一边,“程支书,你也知道他在家对我非打即骂,他的事我完全都不了解,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李爱军更干脆,直冲上前,啪地给了李向阳一记耳光,冲他又踢又骂,“你这个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我与你势不两立!”
程青山明显感觉李向阳萎缩许多,原来还试图昂起来的头低了下去。他也不禁有一点点儿同情李向阳,老婆和孩子,不但没有一个关怀他一句,还都立即与他划清界线,这真是世道好轮回,当年他对他亲爹那样,现在他儿子对他也没一点敬爱。
不过,想到李向阳做的事,他那一丢丢同情已丝毫不余。如果他被李向阳找到问题,他会比李向阳现在更惨。
其余几个人各回各家。回去后樊香心里有些后怕,李向阳清醒了之后肯定不会承认自己说的话,但不知道他能不能翻供。
可即使再来一次,樊香觉得她还是会冲上去。人可以卑微,可以谄媚讨好,但心中永远要有一个底线不能跨越,这就是人与兽的区别。
回去的时候,樊香妈还在她家,看见女儿有些精神恍惚,问她怎么回事。
樊香并不准备把整个事情讲给老人听,免得她担心,只是说了讲给程青山的版本。气得樊香妈大骂,“这个头顶长疮的孬种,他妈肯定是做了八辈子恶事,才生出这个畜生。”
“把畜生和他一起比,畜生多冤枉啊。为他生气不值得妈。”
即使樊香妈正生着气,也被女儿的话有些逗乐,“那就是畜生不如。”
得知李向阳已经被程青山带走,樊香妈一脸快意,“这种人就应该关进监狱里,好好让他进行改造。”
她的话没想到竟然部分成了现实。
院子收拾好,几个孩子的学校王婧也说不成问题,在幼儿园玩过之后,她也做通了程爱军的工作去红太阳幼儿园。
程樊香本来想着第二天带孩子去县城报到的,因为有李向阳的事在,怕有什么意外她只是自己正常去裁缝社上班,把几个孩子留在了家中。
结果中午下班后,程青山来找了她,“樊香,你不要再害怕李向阳,以我的认识,他蹦不起来了。”
原来,昨天他们回去后先把李向阳打了一顿,然后问他是不是对县先进分子不满,对革委会工作不满,以图挟私报复。李向阳当然不承认,他不承认就继续打。
程青山轻蔑地说:“分田地时这种人见多了,李向阳对他爸能下得去手,还想着骨头多硬呢,没想到两顿打就受不住了,承认得比谁都痛快。”
程青山为了帮助自己才这么做,别让他受到牵连,“这样打人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我的工作方式已够温和了,这才让这帮地主余孽蠢蠢欲动,这东方红大队,还不是他李向阳说了算!”
好像这样也说得通,就像彭地主,哪怕被人像狗一样溜着玩,可他还好好地活着,也没有什么大的外伤。比起听到有些地方的地主被斗至死,总还是好的。
“他从成分划分后就对你家没被划为地主不满,这就是对我们的土改政策不满,才想着挟私报复,这是坏分子对我们革命胜利成果的反扑。”
“不影响你就好。那青山哥,李向阳会有什么结果呢?”
“有什么结果我还不知道,不过一段时间内他不会再惹事了。县里严主任很重视,亲自抓的此事。”
得到李向阳的口供后,程青山连夜送他去了公社,公社杨主任接到消息后根本就没看李向阳,直接带他去了县里。
县革委会严主任接手了此事,说一定要严查死查,决不让先进流汗还流泪,对任何意图反扑的敌对势力,一定要肃清。
樊香出了一口气,这样最好,免得她还提心吊胆李向阳什么时候又磨刀霍霍。送走了程青山,为了探知最新情况,她又去找了王婧。
进院就听到陈桦高兴地叫:“干妈,你来啦。”陈默也一脸笑。
樊香摸了摸她的头, “乖,干妈现在和你妈有些事要谈。”
“干妈,一会儿见。”陈桦很听话,乖乖和哥哥去了书房所在的地方。
樊香说:“那个李向阳到底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王婧搂了樊香肩膀放开她,“你受惊了。那个李向阳真是个疯子,竟然敢拦你路,幸好你运气不错。”
樊香一听,这个版本也就是她对外说的版本,看来李向阳并没有翻供成功。她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李向阳真是被关起来了,一直对她不怀好意的他不能再危及她及孩子们。
樊香附和道:“我也没想到他那么疯狂!不知道他这样的情况会被判刑吗?”
想到老陈走之前告诉她的话,王婧点点头,“你放心吧,他最少也要被判二十年,你不要再担心。”
“这样就太好了。”虽然这样说,樊香觉得自己很矛盾。一方面是庆幸与喜悦,另一方面却并不多么痛快,她希望有一天,无人可以轻易就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与自由。
“院子收拾好了,你还是早点搬到县城来吧,一个人晚上骑车来回是有些不安全。”
“我本来就准备搬家的,结果正遇上李向阳的事。这就回去准备,搬好后请你去聚聚。”
“行啊,到时候你种的蘑菇得多做些。”王婧笑道,“回来后,两个孩子可是念念不忘好吃的蘑菇。”
“别的不好说,这个绝对没问题。”樊香不再想李向阳的事,打趣道,“你不会是在为我省钱才这么说的吧。”
“哎呀,这都被你发现了。”王婧也笑嘻嘻地,“你先回家收拾东西,我找个车帮你搬家。”
“那我可就省事多了。”普通东西还好说,那个缝纫机大,樊香本来准备借个架子车拉到县城的。“对了,我答应两个孩子讲故事的,讲完再走。”
“走吧,有正事做呢,回头再补上也一样。”王婧说完也忍不住笑了,“这弄得好像我赶你走一样。”
一番说笑,樊香心里那点小不快已随风而去,这年头,先过了自己的生活再说,“行,那我就先走了。”
妈妈放走了干妈,从书房出来的陈桦还有些不满,嘟着个嘴。
“好了,陈默,把咱家油瓶拿出来,我看你妹这嘴挂个油瓶正合适。”
“干妈还没给我们讲故事呢。”
“你原来不是一直想去干妈家听故事吗,赶快让你干妈搬家,你不就如愿以偿了?”
忽悠住了女儿,王婧出去找车。
第45章
这边樊香回去后发现连弟弟樊强也过来了, 一脸焦急见她就问:“情况怎么样?咱妈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一直在担心。”
樊香一看,可不是, 老人眼底下面一片黑, 没想到已和她说了对外的版本还是让老人跟着担心, “没事了, 李向阳这次不被判个十几年根本出不来。”
“这可是太好了, 太好了!苍天有眼啊。”樊香妈说着说着流下了泪。
“妈,你怎么了?”樊香吓一跳。
“你表姨父,他不是被定为地主嘛, 可他胆子很小,被斗了几回后, 一听说去斗他,生生被吓死了。我这听到些事就怕有什么不好。”
“妈,我们生活越来越好,不想那些事了, 我今天要搬家去县城, 您老人家给我掌掌眼怎么样?”樊香忙转移老人注意力。
一听要搬家,老人精神来了, 忙擦了擦泪, “哎, 首先啊,你得把领袖他老人家的像给收好,可不能让他受了委屈。还有这些红宝书, 还有领袖的著作,一定都得带走哇。”
这样挺好,有事忙着就不想那些事了。
樊强冲姐姐伸了伸大拇指。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难道我说得不对?这爹亲娘亲,没有领袖他老人家的恩情深。在外你们一定得记着这一点,什么时候都要把他老人家放在首位,比谁都重要,一定要恭恭敬敬!”
“对,您说得太对啦!”
程爱军眨巴眨巴他乌溜溜的眼睛,外婆好像比妈妈还厉害的样子,这个家里,难道他只能当第三厉害的人了,他仰着头问大人,“那家里我们听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