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焕知道不让妹妹冲糖水她心里不安,轻抿了一口,把糖水给了最大的外甥,“我不渴,你们分着喝了吧。你们糊火柴盒一个月只能挣一二十块钱,怎么养活这一家子?”
看看妹妹比自己还显苍老的脸,再看看几个外甥面黄肌瘦的样子,她心里不是滋味,“等我攒钱给你买个缝纫机,你练练缝衣服,不做剪裁工也能做车工。多做几件,比你现在能多一半钱呢。”
“这样可以吗?”孙芳把又一个糊好的火柴盒放下,这个工作也是姐求人帮忙找来的,不然她更难过。
“这个应该没问题,社里的活总做不完,做一件衣服排队就要十来天才能做出,车工也受欢迎着呢。不过社里没有多余缝纫机,要自带缝纫机过去才行。”
“那太好了。可缝纫机票也不好要吧。”
“这我来想办法,你别管了。”
孙芳细声细气劝她,“姐,你别和姐夫起冲突啊,实在不行就算了。”以往两人没少为此吵架,姐夫觉得姐姐补贴自家太多。
“让你别管你就别管。”孙焕口气硬了起来又缓和下来,“陈结实呢?你要去接他吗?咱们一块走吧。”
“走。”孙芳把又一个火柴盒放下,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看到妹妹这样,孙焕也不知道哪样是好。陈结实前几年给妹妹买药时,卷入两派争斗现场,不慎被流弹打中,一腿被截肢,另一只脚也有了问题。
他原是砖厂的工人,残废后厂里只发一点补助,原来家里的顶梁柱一下子成了拉后腿的,一家人现在只能以糊火柴盒为生。
而妹妹觉得他是为了自己才受的伤,一直很体贴他。两口子有商有量,没有红过嘴,算是不幸中的幸运。而自己虽然工资高了些,家里那位却。。。。。。
樊香送走了妈妈,请她第二天上午再过来,给家里这几个孩子又讲了会儿故事,就让他们睡去了。
她则去窖里摘了一大筐的蘑菇,又把新的菌种种下。别说,花朵儿给的这种蘑菇长得很快,这一段时间,家里天天吃,蘑菇也长了有一二十斤。
第二天一大早,她让花朵把摘的蘑菇收了,骑车去了县城东河边的小树林里,昨天她已打听过了,这里就是清水县的黑市。
一边走一边想着以后家里的安排,
如果有可能,樊香也不想来这里,不过,她想买一块表看时间,还想买一个收音机,可以更好了解国内的事情。
不然她很难看到报纸,只听广播,获得消息的渠道太窄了。就是搬到县城安置,也要买不少的东西,等不到发工资的时候了。
她这次穿着深色的棉袄,用围巾把头、脸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推着自行车走到堤坝上,这时候大概是凌晨三点钟左右,却影影绰绰已有了人,不过大家都和她一样,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彼此也并不靠近。
第41章
没多久, 有人走到她面前小声问:“有面粉吗?”樊香点点头,压着嗓子装着沙哑声音说:“两毛钱一袋。”她假装从怀里,其实是从花朵那里换了一斤面粉掏了出来。
那人点点头, 接过面粉看过, 又捏了一撮尝了尝, 递过来两毛钱问:“你有多少, 我全要了!”
樊香当然不能说你一个人吃不下, 只问:“你要多少?”
“20斤?”可能他也觉得不会有20斤那么多,改口道,“10斤有吗?”
“20斤我没带那么多。”
“10斤也行。”那人明显有些激动, 都没顾上捏着嗓子,能听出来声音还比较年轻。
樊香假装去了一边拿, 然后带着10袋面粉过来。那人还挺细致,一袋一袋都打开看了,还捏一点尝了尝,递过来两元钱。
既然能要这么多的面粉, 可真是有钱人, 樊香觉得重点还是要放在糖上,一斤糖顶好几斤面粉了, 问:“要糖吗?”
“要!要!”樊香又卖给这个人5斤糖, 收入4块钱。
“我今天带的钱不多, 不过还想要面粉及糖,明天你还来吗?和今天一样的份量。”走之前那人问。
和人接触得越少风险越小,有人大量要这是最好的, 免得她一个个去问,樊香点点头。
这个人走之后,断断续续有人来找,樊香又卖出了4块钱,看天色已经有点发白,人影不再是朦胧一片,她骑起自行车走了。
骑了一段距离,看周围没人,她让花朵把蘑菇篓取了出来,先包了两小包小的,把其他的绑在自行车上去找了刘新珍。
“这么多蘑菇!”刘新珍很惊奇。
“你看你要得完吗?”
“没问题。”
蘑菇一共20斤,刘新珍按一斤1毛收的,又得了2块钱。随后,樊香把那两小兜蘑菇送给了刘新珍,“一兜是你的,一兜麻烦你交给李社长尝尝味。”
刘新珍不好意思,樊香说:“我自己种的,收下吧。”
第二天在黑市樊香又卖了8块钱,不知道是否收了东西的原因,樊香觉得李社长对她更热情了。
第三天在黑市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她原来在末世做衣服都是一眼就能看出别人穿衣的尺寸,想了下这个尺寸是林大哥的。林大哥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正和一个人交易什么。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遇上了熟人,樊香没有上前,反而走到离林大哥最远的地方,卖了一些东西后就悄悄离开了。
剪裁社这边,一般在这里做衣服的人直接就去找自己熟悉的剪裁师傅,樊香这里很是冷清。除非是原来没在裁缝社做过衣服的人,来了之后看到樊香,认出她是作报告的县先进,才会和她聊了之后让她裁剪。
不过这样的人是少数,樊香还是很闲,闲得找了一本领袖的书来看。这样闲下去,说不定连她在生产队的收入也比不上。
不过樊香并不担心,她最开始做防护服的时候,因为年轻不被人信任,但衣服效果出来后,慢慢越来越多的人去找她。等她名气越来越大的时候,想让她做一件防护服要预约,还不一定约得上。
里面一个车工打趣她,“你这不亏是县里先进,剪裁衣服期间还不忘了学习领袖思想。”
“我们要把领袖思想融进血液里嘛。”樊香随口回了她一句。
大家嘻笑中,陈晓芬问她:“樊香,你现在有空吗?”
樊香放下她手里领袖文集,意思是说没问题。
陈晓芬露出笑脸,“那能不能告诉我这线衣要起多少针?织什么花纹合适?”
樊香看了她拿出的白线,和一般毛线的蓬松柔软不一样,陈晓芬拿出的线卷卷的,弹性也没一般毛线好。
她有些好奇,“这是什么线?”
这个年代,谁家能领劳保可是让人羡慕的事。陈晓芬有些自豪地说:“是我把我家那位工厂发的劳保线手套拆出来的线,想着给他织件线衣。”
“那你最好把线用热水烫下,线才平展,不然织出的线衣不平整。”
问了陈晓芬爱人的尺寸后,樊香告诉她开头要起多少针,“最下面的边儿不用说,肯定要一针正一针反的,这样线衣边不会卷。”
“起头的时候最好直接起成一针正一针反,织出来边才好看。不过这个线因为织过一次,弹性没有最开始的时候好,织花纹的话织起来后会很硬,除了边儿,其他地方最好织成平针。”
“什么花纹也不能织吗?”陈晓芬有些遗憾,“还想着织个好看一点儿,特别一点的。”
樊香想了下,“要不前面通体上下你织两个粗麻花,到中部的时候两个麻花交叉一下,其他地方还织成平针,出来后也好看。”
怕陈晓芬不理解,她在纸上画下了大体织出来后的样子。
“行,行,这样就好看多了。”陈晓芬很满意,连口对樊香道谢。
其他人听到后,也纷纷来问,不过她们用的线多是从线手套拆下来的,也有大人毛衣烂个洞,想拆了之后给孩子织的。极少人用的毛线像刘新珍那样是新的。
不管谁问,樊香都很热情,并给了大家满意的建议。好处是很快就与里面的人熟悉起来。
她干脆把程爱军带到了裁缝店。这样家里余两个大的孩子,能自己照顾自己,妈妈也不用来回跑。
原主原来就最爱程爱军,有好吃的都是他的,樊香过来后,他们的生活水平又大大上升,养得程爱军比原来又胖了些。
这年头胖娃娃可是比较稀罕的,本来就看着可爱无比,樊香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手都是白嫩嫩的,不像其他孩子都是黑铁钉一样。他一来,引得裁缝社的这些阿姨们喜欢得不行。
程爱军嘴甜,总是有出人意料的言语,在东方红大队时,就是樊香几人的开心果,来到这里也不例外,就此在这里安营扎寨。
樊香工作上的的转机来自于她来裁缝社的第三天。
严主任的老婆杜苇来取严主任的衣服,发现肩膀那里多了两团匝过的棉花垫,皱了下眉头问孙焕,“这衣服怎么回事,看着奇奇怪怪的还浪费布,明明你以往做的衣服不是这样的。”
孙焕脸一白,她那天只想着如果樊香把严主任的衣服做坏了,就不能待在裁缝社,她妹妹就有了机会,一时没想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