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会的还是只有跆拳道……即便是这样,我也没办法再重回赛场。”
八年前红枫市青少年锦标赛上她断了腿,两年后复健出赛,初赛不到三十秒便二次断裂,从此她彻底告别了跆拳道生涯。
十四岁到十六岁的那两年,本该是女孩子最懵懂美好的年华,她却是在灰暗里度过的。
她一度觉得,自己就是父亲口中说的那种一无是处的废物。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她也许早在十六岁的时候站在高楼上,一跃而下。
韩萌音见勾起了她的伤心事,赶忙转移话题:“别说这些了,反正都过去了。”
“今天你二十二岁生日嗳,要不要来我家过?”韩萌音努力地调起情绪说。
“不了,”她的声音淡淡,“我想去看看他。”
韩萌音没再说什么,其实她已经预料她的回答,只是问问。
南枫从小到大只喜欢过一个人,他就是娱乐圈里前天王景闻,十七岁出道,不到二十六岁已经把所有奖项拿了大满贯,被称作娱乐圈近三十年来不可多得的优质偶像。
谁都以为他会一直这样红下去,可惜在去年今天,他因为抑郁症在家中割腕自杀了。
他是南枫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现在他死了,还恰巧死在她生日当天。
可以说是打击非常大了……
韩萌音望着暗下去的屏幕深深叹气。
南枫用手机软件叫了车。
她抱膝在路边蹲下,身体卷得像一只小虾米,盯着面前空旷的大马路出神。
她喜欢了那个人六年。一年前,她终于拿到了一部他担纲男主角的电视剧邀约,由她出演女二号,她为了这个角色足足准备了半年,瘦了二十斤。
然而他就在新戏开拍的前一个月,死了。
得知景闻死讯的那天下午,她正在房间高高兴兴地化妆,准备晚上和韩萌音一起去自己的生日派对,结果前脚刚出卧室,就看见电视新闻里播送天王景闻自杀的消息。
当时她感觉像被人重重在后脑勺锤了一棒,从头到脚都是懵的。
她多希望自己生在愚人节那天,而这条新闻只是他和粉丝开的一个玩笑。
她怎么也不会相信,那样永远能给别人带来阳光和温暖的人,竟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最后新戏也停拍了,她还是圈子里那一片任凭风吹雨打风雨肆虐的浮萍。
“我果然是万年扑街货啊……”南枫盯着自己的鞋尖默默地想,“可别是因为我喜欢你才把你给克死了吧……”
打车软件上的汽车距离跳转成零。
夜里的车灯像一盏幽幽的鬼火,从远到近地飘来,停在她面前。
南枫撑着膝盖直起身,蹲的久了,双脚有些发麻。她原地蹦了几下,拉开车门坐进去。
“去哪?”司机问。
“银河墓园。”
“……”
司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他妈马上就半夜十二点了啊!
于是司机一路胆战心惊,时不时侧头瞄一眼面无表情时满脸杀气的南枫,把油门踩得轰天响,十五分钟的路程不到七分钟就停在了银河墓园的门口。
急刹车的尖叫声划破空气。
那四字白漆招牌阴阴森森。
南枫想去摸钱包,结果她前脚刚下车,车门都还没关紧。司机就猛地一个急转弯,钱也没拿,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枫:“……”
“好吧,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我生日,得对自己好一点儿。”她走进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给自己买了一个小蛋糕。
将近凌晨的墓园里一片死寂。
但南枫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更别说会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了。
按照她朋友的说法,鬼见了她都得抖三抖。
啧,这女人,太凶,全身上下都笼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煞气。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块碑,蹲下身。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里是一个年轻好看的男人,眉目干净,轮廓分明,哪怕只是一张毫无色彩的黑白照,都能看出眼角眉梢里那股清峻利落的气质。
只可惜啊,天妒英才,不到三十就撒手归西,不留一点儿转圜地了结了她这段惨绝人寰的暗恋。
她掏了掏包,发现没纸巾了,于是用手把蒙在照片上的灰抹去。
“今天我二十二岁生日。”她对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自言自语,“虽然吧,你可能早就不记得我了,但我还是想厚着脸皮来找你陪我过生日。”
“看媒体说你喜欢黑长直的清纯女孩,很遗憾我沾不上边儿,所以还得你委屈一下,忍忍我这张坏人脸,我吹个蜡烛就走。”
她擦动打火机,小小的烛光在上面跳跃。
女孩被微弱却温暖的光芒笼罩着,有种沉然的美丽。
她把蛋糕举到脸前,看着那一抹在风里飘摇脆弱的烛光,喃喃道:“祝我自己生日快乐。”
末音落下的一瞬,她突然红了眼眶。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从会走路那一刻开始,就被父亲勒令必须要练习跆拳道,别人女孩的小学在操场上翻着花绳,而她在田径场上跟头牛似地挥洒着汗水;
别的女孩初中的时候穿着白色的小裙子坐在音乐室里弹钢琴,而她穿着黑白道服光着脚丫在道馆里锤沙包;
等到了十四岁,别的女孩放学后踩着轻盈的步伐在阳光底下欢快地奔跑跳跃,她却只能杵着两根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回家。
虽说后来复健情况良好不影响正常生活,但她的右腿也再不能承受剧烈运动,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她直冒冷汗。
再后来,她进了娱乐圈,开启了自己无限扑街的路程。
她在这片不属于她的星海里沉浮,以为自己终于要上岸的时候,心里一直期盼的那个人却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从前他只是舞台上一颗耀眼的明星,她触手不及,可用望远镜总能看看吧。
如今他真成了天上的星星,她却没钱坐火箭奔往外太空。
就这么想着,过往的辛酸一下子涌入鼻尖,女孩竟哇的一声眼泪决堤——
“你说你,死就死吗,为什么非得挑在我生日这天……”
“知道老娘喜欢你六年了吗?居然给我自杀,老娘青春都喂了狗,你这个没良心的……”
“呜……你要死问过我意见了吗?!”
她的眼妆哭成了两道黑泪,顺着脸颊狰狞地淌下,像死了老爹一样痛出泪肠。
疾风吹过寂寥的墓地,险些将蛋糕上的烛火熄灭。
黑暗中,修长的身影款步而来。
他扬起身后巨大的黑色羽翼,挡住了风。
烛光稳稳地燃烧,照亮了女孩满是泪痕的脸。
沉如落玉的男声自她身后响起——
“这位女士,你大半夜的趴在我的墓碑上鬼哭狼嚎,鼻涕眼泪全往上面抹,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第3章 第三根羽毛
南枫活了二十二年,就在今天,她终于可以跟人炫耀——她也是见过鬼的人了。
何况这鬼还挺高级,身后背着一双黑色翅膀,跟维密天使似的。
清冷的月芒下,那人的肤色似雪,轮廓利落,与墓碑黑白照片里的人如出一辙。
他清黑的眸子在她脸上流转了几秒,眼瞳淌着妖异的暗金色。
南枫一时忘了说话,愣愣地看他。
那人浅浅地勾了一下唇,挑起几分戏谑,声音好听得像是落玉:
“怎么,不哭了?”
她才反应过来,眼睛瞪得老圆,喉咙挤出艰涩的声音:“你……”
她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又扭头看了看他,大脑顿时如被雷劈。
“景闻?!”她虎躯猛地一震,几乎跳起来。
面前这位可不就是她仰望了六年挑在她生日当天自杀的没心肝玩意儿吗……
对方面上却没什么情绪,低润的声音滑入她的耳朵:“景闻已经死了。”他微俯下身,靠近女孩的脸,刀锋般的薄唇一开一翕:“我是死神,宁川。”
空气突然沉默。
一秒。
两秒。
三秒。
上一秒还稍稍有点激动的女孩,这一秒已经瘫下了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世界安静到连宁川自己都觉得尴尬。
一般人初次看见死神的时候,多半被吓得屁滚尿流,要么直接骂爹喊娘嚷嚷着要去撒狗血买桃木剑,他就没见过这么淡定的。
这不正常。
南枫抬手抹掉脸上的泪迹,冷静起身,一脸杀气地盯着面前的人。
“半夜十一点多跑来墓地玩cosplay很有趣么?金色美瞳戴的不错啊。”
宁川:“……”
她冷哼一声,两手捏住他的脸,像扯橡皮一样拉来拉去:“这人皮倒模上哪做的?前阵子我看见有新闻说小鲜肉为了尬戏花天价订制人皮倒模,说的就是你吧?”
宁川:“……”
她用力一扯,看着他的脸跟果冻似地弹回原位晃了晃,嘟哝了两句:“……做的还挺真。”
宁川:“……”
研究完他的脸,她又“啧啧啧”地踱步到他的身后,拽拽他的翅膀:“这毛细节做的很到位啊。”继而伸手撸了一把,赞叹:“诶,手感还挺柔顺的,平时用哪家的护发素啊?介绍介绍给我呗,正好我头发有分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