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一航顾不上这时还和程颢置气,整个人脑子被抽空似的歪七扭八回过身,迈开腿就往外头边喊边叫。
屋内,只剩下一个浑身冒着虚汗的男人紧紧的抱着意识越加涣散的女人,听他在她耳边囔囔细语:“格格,医生就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程颢,格格这是怎么了?”
刚被单子然接到医院的舒蕾,老远见到秦格格被放在一个移动病床上快速的往另外方向移动。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口气跑到程颢身边,抓着程颢的胳膊忙问道。
程颢一回头,那锐利的目光直扫向她,一甩胳膊又紧跟上病床的速度。
“格格是怎么了?”舒蕾嘴巴一瘪,眼睛发酸,愣在原地几秒后,一跺脚也抓紧跟上他们的步伐。
急诊医生蒙着个白色口罩,只剩下一双眼睛里放射出不满的情绪,一走出急诊室看了眼第一个冲到他面前脸上还肿了一块的男人,以及第二个两边脸都红肿的男人,叹了口气。
“我不已经跟你说过了,你太太本身底子薄,又是情绪激动导致的大出血。你怎么还不听劝又让她情绪激动了?这样止的了血吗?”
一通质问,谁知其中一个气质稍好些的男子,拧眉问道:“我太太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老医生微微一愣,看了眼低着头不言语的单子然,又尴尬的看向一脸严肃的程颢。他刚可是一直把之前送病人来的男子当成病人的丈夫来教育了。
“她出血状况现在是止住了。但不宜情绪激动了,不然以后怀孕后会经常性流产的。你做丈夫的,多体谅体谅人家,两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动火做什么!”
见程颢听劝的点点头,老医生稍再嘱咐了几句,率先提步离开。
一小时后。
“格格,你想吃点什么吗?”
舒蕾轻手轻脚的走进病房,一眼瞧见昏暗的灯光下静静躺在床上,就那么睁着眼一眨不眨望着天花板发呆的女人。
见她不答应,舒蕾坐在床侧,双手紧紧地握住秦格格露在外头发凉的右手,担忧着。
“你别吓我好不好?”
“有想吃的吗?我去帮你买。你最爱的南瓜粥要不要喝?”
“格格,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那种失去肚子里孩子的感觉,我也曾经感受过。你别难过了,宝宝下一次一定会来的。”
舒蕾眼眶集聚了泪水,模糊的视线似乎看见秦格格终有了些反应,睫毛一颤一颤。被握住的手突然缓缓抽回,覆在她自己的小腹上,忽而一把抓紧,小腹上头的被子被捏的皱巴巴的。
干巴巴的双唇开启,反驳着:“胡说!我的孩子没走。”
听到秦格格开口的第一句话,舒蕾“哗啦“一下眼泪水流的更欢,整个上半身趴在她的胸前,伤心的唤了一声声“格格”。她理解秦格格失去孩子的心情,当初她在洛山快要失去肚子里的坑宝时,那种为人母的痛楚真可堪比心如刀割的凌迟。
“格格,对不起。我当时不在你身边,不然...”
秦格格眉头皱的老紧,胸口堵上一个大石头,又重又沉闷。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和她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她不喜欢这句话,她不想要这句话,她只想好好的、平平淡淡的过着自己的日子而已呀。
为什么要对不起她?为什么!
“蕾蕾,我肚子里的宝宝还在呢。你看,我肚子都比前一阵大了许多,你看啊!你看!”
腹部的被子一把掀起,秦格格慌乱的捞起病号服,亮出自己还未恢复平坦的小腹,激动的指着那处告诉身旁捂着嘴已经哭成泪人的舒蕾。
为什么要哭啊?为什么要骗她说孩子已经不在了?明明她还有和宝宝血肉相连的感觉啊,明明她肚子都大起来了啊。
她的宝宝还在世上的。他们都是骗子,合伙程颢一起骗她!
“格格,你醒...”
还未等她说完,舒蕾肩膀上一个外力一推,整个人被秦格格推远了些。要不是医生说不能让秦格格再过于激动了,舒蕾压根不愿以这种结局走出病房。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的孩子没死,他还在我肚子里呢。”
病房内只剩下秦格格一人瘫软的躺在床上,眼角处一波波泪水争先恐后的渗透进了枕头里,昏暗寂静的屋内只听见她一人喏喏出声,用语言来麻痹自己所有的神经。
接连几天,秦格格被秘密转送到星彭VIP病房,可依旧是见到外人就情绪波动极大,尤其是程颢,他只要一露脸,秦格格只能通过打镇定剂来安定情绪。几次下来,程颢也不敢主动要求进屋,却日夜守护在病房外头无论谁劝都不离开半步。
“蕾蕾,这是我今天给格格煲的党参枸杞乌鸡汤,你给她带进去,一定要让她多喝几碗啊。”
房门外,徐欣忧愁的面容望着开了一条门缝的舒蕾,将手中的保温杯递到了舒蕾手上,边说话交待着,边借机透过门缝望内张望了几秒。
舒蕾看着明显消瘦苍老了许多的徐欣,心里也不是个滋味,用口型告诉她“格格今天情绪很稳定”,然后故意稍稍拉开了点门,侧过身子让徐欣快速打量一眼里头的女人。
关门之前,她不自觉的对上了一旁长椅上抬眼始终盯着她一举一动的男人,那面庞已不像往日见着般的沉稳精致,短短几日他胡子邋遢,眼皮下黑眼圈老重,完全没了人家口中“程二少”的风采。还好,那一双黑眸依旧有神,似乎一眼就能看透一个人的心思。
快速的收回视线,舒蕾轻轻合上门,一转身立马感受到屋内那抹黑暗沉闷的气氛。微皱了下眉头,她提着保温杯放在床头柜上,疾步走到窗帘边,招呼未打的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一瞬间,外头明媚的阳光直直扫射进了屋内,靠窗的桌子、床椅、茶杯等等染上了洒金的花边,舒蕾的心立马舒朗了不少。
可是,床上的女人倒是不爱这样的画面,一抬手盖住自己的脸和眼,沙哑的声音轻轻喊道:“拉上它。”
舒蕾看了眼窗外晴朗的好天气,回头道:“格格,这人不能一整天压在黑屋子里吧。你看看,今天太阳多好啊。”
“拉上它!”另一处,反驳的声音提高了音量,还带着些怒意。
“哗”的一声,舒蕾没好气的拉上了两边的窗帘,房间顿时少了阳光的照射,又变得黑暗阴冷。
床上的女人缓了片刻,似乎又回到她能接受的状态,放下盖在脸上的手臂,歪着头看着某一处发呆。
“格格,你不能老想着逃避啊?一辈子逃避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舒蕾看着秦格格这幅模样心疼的要死,走到秦格格床侧,强行扳过她的脸,问道:“那天是谁的电话?他说什么刺激你的话了?”
感受到手中秦格格脸庞的轻轻颤抖,舒蕾用指腹轻轻**着秦格格消瘦的凸出骸骨的脸颊,道:“是不是程颢对不住你了?”
然而,舒蕾只看见秦格格难受的快要哭的面孔,等了半天也不见得她开口说出一切。可这样一直不开口吐露心思,那个结就一直缠绕在心头,解不开。
一人静静的处于黑暗空间里,有时候人可以放飞自我,将自己往日的生活一点一点的抽出、整理、剖析、归纳然后总结。这段日子里,秦格格好似给人看上去颓废的过着每日的生活,可她心里清楚自己会沉淀自己,暗自理清头绪。
只不过,她的伤痛比理智来的更加猛烈。每当脑子里有了一条明了的思绪,心口一疼,那刚理出的思绪瞬间灰飞烟灭了。
又是“哗啦”一声。
刺目的太阳光直接闯入她适应黑暗的双眸,秦格格紧闭上双眼,自动屏蔽光明的亮相。
“舒蕾,把窗帘拉上!”
她一天说话的次数不超过十句,那老久不发声,此时冒出的话都不大连贯。
而此刻,舒蕾好似故意和她死磕到底一样,秦格格闭着眼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得眼皮子能感受回黑暗的回归。
试着缓缓睁眼,阳光的亮度还是让她眸子酸疼,模糊的视线里看清床尾站在两个人的身影轮廓。看身形,像是一男一女,一个微胖一瘦小。
浑身一怔,秦格格撑着双手慌乱的从床上爬起,冒火的喉咙发出一声“爸妈”。她眨巴眨巴双眼,秦升和雷芳的轮廓渐渐在视线里清晰,那原本保养的看不出年纪的脸上竟然有了沧桑之感。
“爸爸,妈妈。”鼻头一酸,秦格格终于有了这些日子最中气十足的话语。
雷芳昨天和小姐妹凑桌打麻将,正准备和牌的时候突然接到程颢的来电,这一年多来她无论在电话里头还是当面交谈中从未听到过程颢一声声低沉压抑的字眼告诉她“格格出事了”。手劲不自然的加大,麻将应声从中间挤破方阵,一手好牌瞬间从眼前消失了。如同她才刚知道女儿的好消息不到一秒,一个晴天霹雳,成了噩梦。
等不了只有中午一班飞往江城的飞机,雷芳赶忙回家一和秦升商量,两口子东西都来不及整理直接到了火车站订了两张最早的票,还不是高铁是快车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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