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骆峰端着咖啡杯,靠在椅背上,看着谷妙语从外面走进来,走到她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按亮电脑屏幕继续改图。
骆峰冷冷看着她,端着咖啡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初味微苦,回味却提神,再品,已经有了一点瘾。
咖啡和人,还都需要慢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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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妙语当晚改好了图,约了肖先生第二天到公司来讨论。
肖先生是第二天下午来的,这次又是邵远和周书奇一起陪他过来。
肖先生看了设计图,表示非常满意。他满意得有点过于由衷,都说漏了句话。
“房子一早设计成这样,谁能舍得往外卖。”
在邵远和周书奇悄悄变掉的脸色中,还好他够急智,又把说漏的话,找补回来了。
“不瞒你说,谷设计师,在遇到你之前,因为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设计图打击得没信心了,我一度兴起过干脆卖掉房子的念头呢!”
邵远的脸恢复了血色,周书奇的脸皮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功能。
“太好了太好了,皆大欢喜!那表哥,你不是带着房本什么的来的吗,那就干脆签了装修合同吧?”周书奇叽叽喳喳地问。
肖先生笑着说好的好的。
他当场就和谷妙语签了装修合同缴了款。
一系列事情办完,人人松口长气。
肖先生终于可以从这出“给不再是自己房子的房子假扮房主”的戏码中抽身了。
周书奇终于不用再一口一口叫着他的客户表哥了。
谷妙语终于不用再担心实习期业绩是鸭蛋而被辞退回家了。
而邵远,他终于能不动声色又滴水不漏地护住他小姐姐的周全了。
合同签完钱款缴完,已经是快要下午下班的时间。谷妙语提出请大家吃饭,肖先生笑着婉拒:“我出来一下午,公司还有事情得忙,就不一起吃饭了。后续开工我也会很忙,有什么事就麻烦谷设计师和我表弟书奇沟通就好。”
肖先生先走了,谷妙语扣住邵远和周书奇:“不行,你们俩不能走,我强烈要求请你们俩吃饭!”
谷妙语把他们带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铁板烧店。
喝着清酒,吃着烤肉,周书奇只一会就嗨了。他一嗨,嘴碎功力比平时还要高出十倍。邵远怕他嘴上没个把门,不小心叨逼叨点什么不能说的出来,在桌下狂踢他的脚。
周书奇开始还扛着,后来实在脚疼,只能一脸委屈巴巴地对谷妙语说:“妙语小姐姐,我,我饭量小,我吃饱了,我先走了!”
他就带着那一脸鬼才吃饱了的委屈,硬是说自己吃饱了,不顾谷妙语的挽留,瘸着脚先走了。
谷妙语看着周书奇的背影,摇头,感叹。
“我真是摸不清你这室友的套路,他明明满脸都写着他没吃饱啊,干嘛死活非要先走?”
邵远优雅地夹块肉送进嘴里,吃得像个王室贵公子一样。
“哦,”他睁着眼睛瞎胡编,“他减肥呢,所以明明想吃,又要说吃饱了。”
谷妙语白他一眼:“那你就劝劝他今天别减了呗,也不差在这一天!”
邵远被她白得借着酒劲脸又烘起了热、泛起了红。
他觉得她那一眼,真是有一点风情万种。
他想借着酒劲勇敢点告诉她,她真的是个顶好看的小姐姐,是个顶招人喜欢的小姐姐。
他酝酿着还没来得及开口,谷妙语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来。
第56章 喵喵和妙妙
第五十六章喵喵和妙妙
谷妙语听到手机铃响, 看到屏幕上显示一个“陶”字, 连忙放下筷子。
她接起电话的样子有点毕恭毕敬的。
“陶老师!”她对着电话那边叫人时的声音是开心雀跃的, “您有什么吩咐?”
一块牛舌正被摊在铁板上翻烤, 铁板烧师傅一按又一按地用铲子挤压那块肉,铁板上发出一道又一道几乎有点惨烈的油水混合的刺啦声。
那声音一下又一下冲碎了从谷妙语手机里漏出的通话声。
邵远只听到陶星宇似乎对谷妙语说了一句什么“想你了”。
听到这三个字时,他的心都被鼓着的一口闷气给压扁了,他感觉铁板烧师傅正在他被压扁的心脏上翻烤着那块肉, 一下一下, 刺啦刺啦, 煎烤出血腥气来, 直往他嗓子眼冲。
谷妙语很大声地说了声“谢谢陶老师!!”而后挂断了电话。
邵远把一杯清酒倒进嘴里, 品都不品直接吞进肚。壮胆的时候,酒是不需要有味道的, 有度数就好。
他转头问谷妙语:“是陶星宇吗?”
谷妙语眉眼一弯,点头:“嗯。”
“这么晚他一个大男人打电话给你, 是有什么事啊?”
谷妙语看看手机, 才晚上七点多。这夏日傍晚,天都还没有黑透。
“新闻联播才播了三分之一, 哪里晚了?”谷妙语说。
邵远又吞掉一杯清酒。
好像等下要问出口的句子, 被清酒这么一蒸, 莫名就变得多了三分理直气壮。
“小姐姐,您抓个重点好吗, 我问题的落点其实在:他找你有什么事?”
喝到酒吃到肉接到陶星宇电话的谷妙语, 格外的好脾气。
“哦哦哦, ”她笑眯眯地告诉邵远,“陶老师说,让我把肖先生家房子的设计稿定稿发给他一份,他说要帮我做推荐人拿去参评一个设计新人奖。他自己这次也有作品参赛,是要去角逐年度最佳设计呢。”
她神情里有点神秘有点开心,也有点害羞地对邵远说:“我跟你悄悄说,陶老师他告诉我啊,我的设计很可能会得奖,就算得不到正式奖项,最少也能拿到个提名呢!”
他还告诉她,假如她能获奖——或者退一步说获得个提名也行,那么她在行业内也可以算是有了一点成绩的了,那之后她在嘉乐远人才济济的设计部,也是有点资本可以站稳脚跟的了。
所以她的作品能被送去参加这次比赛,对她在嘉乐远的未来来说,意义非凡。她很感激陶星宇能在他自己参赛时,也想到她,想到帮她也博得一个参赛资格。
她因而在挂断电话前,很感恩地重重道谢。
她其实很怕承别人的恩,欠别人的情。恩情会变得让她觉得自己矮人一等。她把陶星宇这次的帮忙刻在脑子里最容易被记忆翻触的备忘区,告诉自己,一旦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份恩情给赶紧还上。
她和邵远碰杯喝了盅酒。邵远说:“提前预祝你能够抱得大奖归!”
说完这句话,邵远又随口般地问她:“我刚才好像听到一句什么,想你了?是,陶老师在对你表白吗?”
他费了好大劲才把这句话说得像纯粹地在闲聊八卦。
谷妙语怔了一下后,脸红了,红得比平时的脸红要更红一点。
酒精给她的害羞增添了一分助力。
“什么啊!是陶老师告诉我,没事多去看看陶大爷,他说陶大爷天天在家待得很无聊,无聊得直么嚷嚷他想我了!”
邵远心头的怏怏纾解了不少。
而后他突兀地开了口,问了谷妙语一句话。
他不知道开口前的一秒,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把那句话问出来了。
“你还那么喜欢他吗?”
还好谷妙语没有回避他的问题。她本来就是个脾气好的小姐姐,喝点酒之后,简直有问必答,乖到无敌。
谷妙语歪头认真想了想邵远的问题。
她觉得自己的心情的确发生了某些变化。她还是仰慕陶星宇,仰慕他的才华人品,仰慕他的职业操守,仰慕他对后辈不藏私的指教提携。他是她的心灵导师,是把她引到北京来的动力。
可对他的感觉的确发生了一些变化。
或者说她对男女之情的态度反生了变化。
“嗯,”认真地想了一下后,谷妙语一点头,“还是喜欢。”邵远的心一沉,心又成了铁板烧师傅烤肉的案板。
谷妙语忽然一笑。
“不过,我现在已经把事业排到他前面去了。原来在我心里十万八千平方米的心田上,大面积地种着陶老师的名字。不过现在呢,我先把陶老师移植到一角去,大面积种植我的工作,等我的工作丰收了,我再把我自己种到他旁边去。”
邵远看着她眉眼弯弯粉面桃花的样子,嗓子眼又干又涩。
他很想问一句:那我呢?我在你的心田上,有没有一席之地?
他没敢问出口。他怕她察觉到他的心思已经歪掉了,从此对他退避。
原来暗恋并不是自己感动自己。暗恋是,因为太喜欢一个人,所以变得身不由己。
这一刻他甚至有点坏心眼地想,在她工作丰收以前,让贺嫣然把陶星宇采摘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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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远不想让这段饭结束得那么早,他慢吃慢喝,细嚼慢咽,硬是把这段饭从晚上七点多又抻长到九点多。
直到谷妙语说:咦,清酒这点度数也可以醉人的吗?好想唱歌喔。
邵远赶紧选择在谷妙语的醉点到达之前,结束掉这顿饭。
走出铁板烧店,谷妙语说要坐地铁回家,邵远陪她一起走向地铁站。
他们沿街走在夏日夜晚。
偶尔有风徐徐吹来,不算凉快,但也舒适。邵远希望地铁站能远一点、再远一点。他愿意这样哪怕走上半个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