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会，脑子浮现出的是景时前两天从水中出来的场景。
真是中了毒了，苏梨揉了揉鼻子，赶走奇奇怪怪的想法。
正深沉着，广播里突然唱起了某首大红青春歌曲，唱到“你有没有爱上我”，让苏梨再次破功。
苏梨扁着嘴，自暴自弃地决定放弃思考。
·
汽车停在了苏明海家门前。他家还是过去老人留下的老房子，苏明海结婚前，苏明江贴补着重新翻建过，红砖小楼，在乡下的一排房子里也不显得寒酸了。
“小江，其实你们真的不用来的。”苏明江锁了车，苏明海就把苏明江拉到田边上，“你嫂子那里我会做工作的，哪能真不让孩子读书。”
苏明江无奈道，“哥，你是不知道，嫂子她能到小雅的学校去闹，我有什么办法啊。这次不说清楚，小雅在学校还能好好念书吗？”
苏明海脸一下子黑了。
他白天都在厂里上班，顾不着家里的蒋美丽。蒋美丽那女人肯定是趁着小瑞上学，偷偷跑到了城里。
苏明海怒气冲冲地往家里走，刚准备把蒋美丽叫出来，蒋美丽已经从屋子里头大摇大摆地出来了。
看到苏明江和陈双，蒋美丽阴阳怪气道：“哟，明江和弟媳来了啊。”
她几个大步上前，狠狠扯掉苏梨的手，提着苏小雅的耳朵就骂道，“你这小没良心的，还知道告状搬救兵了？”
苏小雅比蒋美丽高出一个头。
要揪到苏小雅的耳朵，蒋美丽费了好一番力气，下手起来绝不手软，苏小雅的耳朵立刻就红了。
蒋美丽看到前来帮忙的苏梨，朝她呸了一口。
上次被苏梨这个小兔崽子整的丢了人，蒋美丽对她的鬼主意还有不小的怨恨。
要不是她，小瑞也不会和她冷战了一个多月，要知道以前苏明海从来没敢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这就罢了，村上的那些碎嘴娘们看了热闹还乱传，她蒋美丽在村上从没怕过谁，现在脸都要被丢光了。
苏小雅冰冷倔强的眼神更激怒了蒋美丽。
苏梨不是自家闺女，她打不了，打苏小雅总成吧。
反正现在苏小雅落到她手里，还不是任着她揉捏。
蒋美丽怨毒的心思就差写在了脸上。苏梨看着她憋屈后爆发的快意表情，嘴角弯起，“大伯母，你看我们进屋说怎么样，在家门口动手被旁人看见了多尴尬呀。”
苏梨一下子戳中了蒋美丽的痛脚。
蒋美丽紧张地四下看了一圈，果然发现邻里邻居的都偷偷摸摸地往这里看，一边看一指指点点。
趁着她松懈的时候，苏梨一把把苏小雅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蒋美丽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手中的苏小雅已经被苏梨拉走了，不免恼羞成怒。
好在苏明海和苏明江两个人同时走过来，苏明海大喝：“蒋美丽，还嫌丢人丢的不够是不是？”
苏明海挺直了背，身形高大，蒋美丽面对发火的苏明海，还是有些害怕的。她看了眼苏梨身后脊背笔挺的苏小雅，咬了咬牙赔笑道，“哪能啊，屋外热，我是想让他们进屋坐着。”
苏明海嗯了声，热络地招呼苏梨一家进屋坐。
苏明海给他们倒了水，才说道：“小雅成绩好，我自然是开心的，不管怎么我都要让她上高中。”
蒋美丽站在桌子旁边幽幽补充：“可惜我们家穷，苏瑞又要上初中了，现在又要供小雅……想当年你大哥早早打工供你读书，现在你有出息了，就要逼死我们一家人喽。”
苏明海怒道：“说什么胡话呢。”
苏明江不自在地端起了杯子，“嫂子说的什么话，我也是为了小雅好，小雅读了大学将来才能找一个好工作啊。”
蒋美丽不顾苏明海的眼色，“说的轻松，现在读书要多少钱，你大哥一个月工资一千多，养活一家人就不错了，哪里供的起祖宗啊。”
苏梨听得太阳穴直跳。
合着蒋美丽这是等着她爸开口送钱吧。
苏明江自然听出了她话中意，刚想说苏小雅的学费由他出，就被苏明海制止了。
蒋美丽冷笑，“行啊，小雅打工的事我就先不提了。要不咱们先说说小瑞的事，明江啊，你看小瑞进实验初中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帮着办了？”
说来好笑，蒋美丽对女儿苛刻，对儿子却毫不吝啬。
实验初中是市里最好的初中，学费高昂，但也不妨碍多少家长挤破了脑袋要把孩子往里面送。因为报名实在火爆，实验初中的入学条件也格外苛刻，除了看家长的关系网络，还要看孩子的资质。像苏瑞这样没在市里读小学的，想进实验初中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是苏明江不想帮，关键是他没办法帮。他和陈双虽然有人脉，但他们本身算不上上层人物，面子不够。像楼上景时家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家庭，职位又高，说不定可以直接让教育局那边出面打个商量。
苏明江不说话，蒋美丽认定了他不愿意帮忙，开口就是一串哭号。
她哭自己命苦，哭自己丈夫拉扯大的弟弟却没良心，哭自己的闺女只知道赔钱。
她哀嚎得实在太难听，苏梨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根本插不进话。
苏明海几次喊停，非但没能制止住蒋美丽的哭声，反而愈演愈烈。
她一幅苏明江不帮忙不给钱就不罢休的嘴脸，让苏明海实在忍不住，一巴掌挥上了她的脸。
刚落手，苏明海其实已经后悔了。
结婚这么多年，因为蒋美丽的口不择言，他第一次动手。
哭声戛然而止，蒋美丽手捂住自己的脸，愕然抬起头尖声叫道：“你敢打我？苏明海，你当年那么穷，只有我嫁给你陪你吃苦，你竟敢打我？”
蒋美丽腾地火冒三丈，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苏梨猝不及防，就看见蒋美丽开始撕扯苏明海的衣服，两个人打了起来。
说是打，她大伯主要是防御，蒋美丽跟疯了一样在他身上乱抓乱挠。
眼看事态不可控制，现场的人哪里顾得上之前因为钱闹的不愉快，全都上去拉架。
苏瑞今天一早就到同学家去玩了，没能看见家庭纠纷的发生。
几个大人拉住苏明海，苏梨和苏小雅就绕到蒋美丽身后。苏小雅以前干活干多了手力也小，再加上苏梨，勉强拉住了一个壮实的妇女。
苏梨手中用巧劲，偷偷掐在了蒋美丽腰间，蒋美丽顿时吃痛，回过头就要打苏梨。
苏梨躲闪得飞快，蒋美丽连她的头发都没碰到。
其实今天来乡下的一趟，并没有如苏梨所想的顺利解决蒋美丽。
陈双从小教导她不要插手大人的事情，结果苏梨发现真等到大人们争吵的时候，她做小辈的连话都插不上。
果不其然，见大人们在屋子里闹开了，陈双不想让苏梨掺和进来，就把苏梨和苏小雅赶了出去。
一个光着屁股蛋子的小孩正蹲在地里玩泥巴。
苏梨和苏小雅站在门前的田埂上面面相觑。
最终的争吵以苏明江的退让结束。
他保证负责苏小雅的学费和生活费，也承诺会想办法塞苏瑞进实验初中看看，苏小雅好歹是不用辍学打工了。
送弟弟一家人走的时候苏明海满脸愧疚。
他当年为了拉扯弟弟的确吃了苦，但这些年弟弟补偿家里的也够多了，反倒是蒋美丽一年比一年过分，贪心的像个无底洞一样不知满足。他和蒋美丽几乎是天天争吵，吵得他自己都筋疲力尽了。
看出哥哥的烦恼，苏明江叹息着摇了摇头。
苏明海知道他要说离婚的事，抿着嘴不说话。
这时，苏梨看准了时机拉了拉苏明海的袖子，小声道，“大伯，我可以偷偷和你说几句话吗？”
苏梨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苏明海扯出了一丝微笑，任着她拉着往边上走了几步。
虽然在争吵时苏梨做不了什么，但是她知道如何催化心底某些种子的生长。
苏梨一脸认真地道，“大伯，你就没想过问问小瑞和小雅的意思吗？大伯母总这样，还闹到小雅的学校，想必他们也……”
她话说了一半，成功看见苏明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神色。
苏梨知道苏明海心里迟迟不愿意离婚的确有夫妻的情分在，但蒋美丽一次次的得寸进尺，已经把仅剩的情分消耗得差不多了，苏明海担心的无非是离婚对孩子们造成心灵上的伤害。
既然是担心孩子，那为什么不直接问问他们的意见呢？
她不把话说完，是因为后半句涉及苏明海家里的隐私，她不方便置喙，可不说不代表苏明海听不懂。
苏梨这机灵丫头。
苏明海这么想着，叹了口气，慈爱地拍了拍苏梨的肩膀。
回到车上，陈双回过头问道，“你刚刚去干什么了？”
苏梨无辜地耸了耸肩，“我和大伯汇报了一下小雅的学习情况，告诉他小雅是个学习的好苗子。”
陈双没有怀疑就相信了，不过看到闺女脸上掩饰不住的轻松，又泛起了疑惑。
闺女到底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