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拿了个小箱子。
他把小箱子放在一边,打开,露出里面一应的器械。
舒心平躺在床上,T恤掀上来,露出腹部,在一片软嫩的雪白肌肤中,那个伤疤格外显眼。
白梓小心翼翼的消了毒。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舒心没有说话,但她紧紧咬着牙,神色紧张,便已经能看出来,她现下是何等心情。
白梓一手拿剪子,一手拿镊子,提起线头,剪刀贴近。
动作熟练迅速。
疼肯定是疼的,但是舒心能忍,从头到尾,哼都没有哼一声,直到白梓全都清理完毕,她才松口,缓了一口气。
白梓放下镊子,突然间头一阵发晕,他顿了顿,站在原地,差点没站稳,扶住旁边的柜子,才没摔着。
他闭眼缓了缓。
“你先好好休息。”白梓留下这句话,就关上箱子出了卧室,一直到楼梯口,一手撑在扶手上,整个人似虚脱了一般。
只是他没有停留太久,撑着扶手,才是艰难的上了二层。
这时候额头已经在冒冷汗了。
二层有一间客厅,一间卧室,还有一间厕所。
很简单的装潢和布置,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只是那间厕所,却和一层的布置一模一样,几乎是每一样的细节,都没有差别。
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阳光照进黑色的窗帘,才勉强映出那么一丁点儿的光亮来,白梓十分熟练的进了卧室,从抽屉里找出几瓶药来。
他倒出几粒,直接就塞进嘴巴里,水都没喝,咽了下去。
这种情况他经常会出现,就是在常年意识紧张的情况下,身体也出现了问题。
会一下子没了力气,头痛欲裂。
实在缓不过来的时候,只能吃药。
以前这种情况,只有在夜里才会出现。
他做噩梦之后,身体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虚脱状态。
可是就在刚刚,在他认真仔细的给舒心拆线的时候,手上一瞬间就软了,若不是他咬着牙硬挺了下来,怕是连那剪刀都要握不住。
以前这药见效,多在十分钟内,但是今天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依旧没有缓和多少。
白梓顺着坐在地上,背靠墙壁,清澈透亮的眸中,蒙上一层雾霭,那种绝望中透着死寂的气息,从他身上一点一点传了出来。
他伸手进口袋,握住手术刀,手指紧紧的攥在一起,几次欲将刀拿出来,只是他咬牙,使劲的忍着。
额头浸了一层细汗,打湿碎发,上下牙齿已经开始打颤。
真想就这么死了。
死了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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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舒心就该离开了。
只是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不,准确来说,是白梓这个人不对劲。
但是她知道,现在只身一人,也同样身无分文,离开这里,很多的事情都要依靠白梓。
等回去之后,把事情都处理好了,便一定得回来,好好的感谢他。
舒心腹部刚刚拆了线,还有些疼,不能翻身,只能是这么躺着,闭上眼睛,也是睡不着。
房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钟表滴答走动的声音清晰传在耳朵里,甚至能让舒心在心里一分一秒的数着时间。
就在这时候,沙发上传来细碎的声音,随之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舒心稍稍偏头。
依稀能看见,沙发上已经没有人了。
她想起今天下午他忽然离开,上了二层,很久都没有下来。
后来下来的时候,嘴唇苍白,就连说话都像是在撑着力气,整个人的状况像是糟糕到了一个极点。
舒心很担心他,但是她估摸着白梓的性格,应该不会和她说的。
而且就算她问了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然后她听见厕所开门的声音。
舒心竖着耳朵静静地听了听,大抵是心里边纠结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没有穿鞋,是光着脚走过去的。
舒心尽量的放轻了脚步,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走过过道,小心翼翼的在门边停下。
厕所里亮着灯,但很暗很暗,像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点着煤油灯的那种感觉。
能听见些奇怪的声音。
舒心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连呼吸都禁闭住,然后才微微探头,往厕所里面看。
落入眸子里是那双闪着银光的手术刀,被少年紧紧握在手里,刀刃往下,轻轻一划,手臂上就见了血痕。
而在那只手臂上,纵横交错,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疤。
舒心目光最后停下的时候,猛然一颤,心上像是提了无数根针,晃颤颤,随时都会掉下来。
而那种窒息的感觉突如其来,锁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她背过身去,靠着墙,伸手捂住了心口。
清晰的感觉到了它飞快的跳动。
直要跳出了嗓子眼。
.
尽管连腿都有些发软。
但舒心还是及时的回到了房间。
全程都极为小心翼翼,没有让白梓发现。
他后来没多久,也回到了沙发上。
舒心紧张的整个身子都僵住,她双手紧紧握拳,闭上眼睛,脑子无比的清醒,一幕幕闪过的,都是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
害怕。
她无疑是害怕的。
像她这样心思细腻的人,早就察觉到了白梓这个人的不对劲,但是她没有多想。
他救了她,照顾她,一直以来,都是尽心尽力。
所以她下意识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可是那些伤,还有那些奇怪的事情。
而直到现在她才能确定,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她在做梦。
是真真切切所存在的。
他的身上有太多的谜团,怪异却又可怕,而那闪着银光的手术刀,像是随时都是出现在她的面前,划开皮肤,溢出鲜血。
“姐姐,你醒了吗?”白梓突然出声,问了一句。
舒心身子一抖。
随着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她才发现,原来已经天亮了。
“醒了。”舒心没敢看他,回了一句,尽量压抑着自己发颤不稳的声音。
“我看看你的伤。”白梓走过来,脸上笑意温和,少年面上关切,轻车熟路的要来掀她的衣服。
舒心下意识往后面躲了躲。
眸中有恐惧一闪而过。
“我、我没事。”
白梓愣了一下。
但是随即那怔愣就被笑意覆盖,话语轻松:“没事就好。”
.
舒心孑然一身而来,本来就没什么其它东西。
保住的只有这条命。
只是她抬手,顺着阳光照过指缝,看到自己的手指,突然间想起来,在左手的自己食指上面,应该是戴着一枚戒指才对。
是之前拍摄的时候,剧组要求戴的。
先前脑子一片糊涂,发生了太多的事,就没有注意到手上戒指。
许是丢在车里了。
舒心也没多想。
她转头,看向厕所,从虚掩的那扇门中——
里面一切如常。
空荡,整洁。
舒心喉咙微动,眼角余光扫过厨房,却看见白梓正站在那儿,盯着什么看,看得出神。
原本她没有在意。
只是转头的那一刹那,隐约看见一根有手掌那么大的棒棒糖。
猛然击中回忆里的一个画面。
第9章
那些尘封在记忆里的过往,总有一天,会因为某一个画面,而突然闪现。
舒心清楚的记得,她与那个男孩,不止见过一次。
第二天她学舞回来,路过那里,看见毛茸茸的小个子,依旧在那儿蹲着。
那是她回家必经的一条路。
以前只有每逢下雨的时候,他才会出现在那儿,静静地蹲着,埋头一动不动。
可是今天阳光明媚。
她走过来的时候,他听见脚步声,忽然抬头,睁着眼睛怔怔的看她,清澈的双眸中,闪着亮色的希冀,目光就跟随着她的脚步。
“你是在等我?”舒心在他面前停下,笑着问了一句。
男孩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
舒心看着那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心都暖化了,唇角不自觉就弯了起来,接着又从包里拿了个棒棒糖。
昨天给他的那个,就是平常棒棒糖的大小,可是今天这个是她特地拿零花钱买的,足有手掌那么大,同样是彩虹的颜色,一圈一圈环绕。
“给。”
男孩慢慢的伸出手来,接过,垂眼静静地看着这棒棒糖。
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是对甜食的馋嘴或者欢喜,他只是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仿若有希冀和光芒,通过这一根糖,传到了他的眼睛里。
“谢谢。”他小声的答谢。
真是太可爱了。
舒心这么想着,又去摸了摸他的头。
她背包的拉链开了些,从里面露出一双白色的芭蕾舞鞋,舒心看了一眼,转过背包到胸前,把舞鞋重新包好,然后视而珍重的放进包里,拉链也是拉的严实。
男孩就全程睁着眼睛,看着她这般的举动。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