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琼戈开门见山。
“什么事?直说吧。”
“对不起,阿黎。”
祁铭郑重其事,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沉重。
黎琼戈端饮料的手一顿,那些委屈陡然膨胀,从胸腔满到眼眶,那是他们唯一能够宣泄的出口。
她抬头望了望天,压抑着眼泪。
超模Lee不能这么软弱。
“哦,那我不接受。”
纵使有再多感情,她都轻描淡写地开口。
祁铭手心一紧。心脏豁开一条口子。
动了动嘴唇,苦笑着“你那天想拿走资料是想把她送进监狱,是吗?”
提起那天的事,黎琼戈带着恨意看他。
“是,可是你让我把东西留下。你剥夺了我让她接受法律制裁的权利。你到头都还是对她心存奢望!呵,真可怜。”
祁铭更加用力握住手心里的东西,这么多年,上面的纹路似乎越发深刻,就这么握着,他都能清晰感受到上面的每个字。
他可不就是很可怜么,彻头彻尾的可怜虫。
阿黎比他聪明多了,从不对黎家父母有任何期望,这样就不会有任何失望。
“阿黎,我亲手把她送进去了。”
祁铭近乎哀求地说出这句话。
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黎琼戈捧着杯子怔愣数秒,随后倏然冷静,意味不明地回:
“哦,是吗。”
“昨天二审才结束,维持原判,三年有期徒刑。”
祁铭带着几分急切。
黎琼戈不说话了。
这确实是她想要的结果,从六年前就想要。
那个女人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想来从天堂掉落地狱的滋味大概很不好受。
这六年,她真是做梦都在想看她跌进地狱后灰头土脸的模样。
她觉得有必要暂停一下这次的旅程,回国去探探监,总得亲自看看她狼狈的样子才好。
祁铭第一次面对她时觉得词穷,蠕动着喉结,许多话到了嘴边打个转,无处说起,又只能咽回去。
黎琼戈想到这些,心情蓦地开朗。
笑着对祁铭说,“这结果挺好。两清了,别扯了。”
“祁铭,以后啊,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黎琼戈站起身,朝他伸出手去。脸上一片春光灿烂。
祁铭额角的青筋跳动着。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
黎琼戈歪头看着他,久久没能等到最后一下握手,扁扁嘴,收回自己的手轻轻拍了两下。
“得,不勉强您。不见了~”
说完,她潇洒转身离开。
祁铭双眼通红,死死地捏着手里的东西,看她愈行愈远,甚至步伐越发轻快。
黎琼戈即将经过转角,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他看见眼前有一扇门正在缓缓合上。
心里一急,起身想追出去。
站起来的瞬间,眼前一片黑暗,跟着大脑眩晕,直直地倒下去。
黎琼戈已经转过转角,没有看到他倒下。
周围的人一阵惊呼,好在,这个酒店住了不少中国游客,看见晕倒的是同胞,把他送去了医院。
祁铭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拿手机给黎琼戈打电话。
连着打了数十个都无人接听。
祁铭心焦又无奈。
最怕的就是联系不上她。
医生来查房,简单交流了两句他的情况,他又接着拨打电话,这次直接关机了。
昨天送他来医院的好心人也一早来看他,是对年轻的小夫妻。
祁铭跟他们道了谢,并把他们垫付的医药费还上。
他们今天的飞机回国,在祁铭病房里待了半小时就起身告辞。
祁铭联系不上黎琼戈,给郭乾去了个电话,随后就询问医生自己出院的事。
医生拿着病例很惊讶,跟他分析了他病情的严峻,劝他留下住院治疗。
祁铭感受着颈部的刺疼,礼貌道谢,还是坚决要出院。
医生劝阻无果,只好由他去了。
下午祁铭挂完水,出院。
回到酒店继续拨打黎琼戈电话,仍然是关机状态。
郭乾这时候发了短信进来,说是查到黎琼戈早上的飞机回中国了。
她一个人,夏天和吧啦转道去了欧洲。
祁铭弯了弯右手臂,从指尖到肩头都是麻木的,他习惯性皱眉。
“嗯,我晚上就回来。帮我和何医生约个时间。”
郭乾抬头看了眼台历,上面用红色的笔圈出了一个日期。
“老板,何医生今天刚打过电话来,让您20号过去找他。”
祁铭轻轻晃动脖子,刺疼,比他预想的要糟糕。
“提前,我回去就去找他。”
郭乾心道不好,头一次见他这么积极地找何医生,隐隐有预感。
“老板,您……”
“没事儿,回去再说。”
郭乾挂了电话,忧心忡忡,无声叹气后去帮他联系何医生。
折腾吧折腾吧,这俩人一个比一个能折腾。
迟早有一个得把自己作死。
——
黎琼戈乔装后回国,深夜抵达G市,打车回公寓。
第二天一早就去监狱探监。
祁母以为是祁铭。黑着一张脸被女狱警带到会面室。
看见是黎琼戈,脸色更烂。
黎琼戈玩手机等她过来,见到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狱服出现,收起手机,扬起嘴角,抬手朝她挥挥,“伯母,别来无恙啊?”
“啊,不对,您看上去不太好。”
黎琼戈摘了墨镜,手肘放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看着她。
祁母怨毒地看着她,“别得意得太早。”
“可不是嘛,别得意太早。像当年的您,那得意劲儿,啧,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祁母不屑轻嗤。
黎琼戈换了个姿势,想点烟,地点不合适,捻捻指尖作罢。
“您知道媒体怎么写您的吗?”
不等她回答知道与否,黎琼戈看着她那张明显憔悴,风韵不在的脸,一点一点打破她的期待。
“媒体都说您表里不一,蛇蝎心肠,作恶多端,总之,能想到的恶毒词语都用您身上了。”
“原来那个贵妇啊,现在人人喊打呢,三年时间不算长,不过等您出去,大概也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风光了。”
“黎琼戈!你以为是因为谁!都是你!如果不是被你这个狐狸精迷得五迷三道的,我儿子不会这么对我!”
“是你让他背上了不孝的名声!”
祁母突然站起来,垂着桌面,情绪失控,女狱警上前把她按着重新坐下。
祁母不情不愿地重新坐下,恨不得用目光杀死她。
黎琼戈往后撩了下头发,不甚在意,“你有把他当成是你的儿子过吗?母不慈,子孝有什么用?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会过意不去吗?”
她微笑着摇头,“不会,我告诉你,这是你们欠我的。”
探监时间结束,黎琼戈重新戴上墨镜,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祁母。
和当年祁母站在她面前赶她走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三年有期,便宜你了。这三年,可千万记得是为了什么在里面,当年那血糊糊的一团,可是您的亲孙子呢。祝夜夜噩梦。”
第35章
祁铭回国,郭乾去机场接了人直奔医院。
何医生看见他第一眼就忍不住冷哼一声,讽刺道:“祁铭,下次就等瘫痪了再让郭乾把你抬过来好了。”
祁铭沉着脸,没接话。
郭乾打圆场,“诶诶诶何医生,别气别气,我们老板这次是特殊原因特殊原因。”
“前一周工作强度是多大?”何医生白了替他开脱的郭乾一眼,问祁铭。
“没怎么歇。”祁铭捏着仍然发麻的手指,实话实说。
何医生气极反笑,眼神扫到郭乾身上,“这就是特殊原因?”
“我说过多少次了,啊?注意休息注意恢复锻炼!你那颈椎,不要命了是吧?”
祁铭轻轻活动颈部,还是疼得厉害。
“先去拍个X光,看看情况再说。”何医生开了单子,扔给郭乾。
郭乾陪笑接了单子扶着祁铭去放射科。
片子结果很快出来。
何医生拿着片子。
“啧,你这片子看起来哪里像个三十岁的人。骨刺,增生复发,生理曲度比你上次来的时候减弱得更厉害。”
何医生敲了敲X线片,“再去做个MRI检查。”
最后检查结果显示,祁铭的颈椎增生发展为了神经根型颈椎病。
这就是他这次会觉得双手发麻的原因。
郭乾对这个病没什么概念,但是能确定的就是他老板的颈椎病更严重了。
何医生帮他做了牵引,减缓症状。
“记住定期来做牵引,现在不算太糟糕,等到髓核脱出形成粘连,就没这么容易了。还有增生也一样,再这么下去,大面积增生有得你受。”
何医生说完觉得他自己不靠谱,又转头对郭乾说了一遍,随后又叮嘱。
“你要不想你老板瘫痪,就记得提醒他定时来做牵引。”
郭乾只能连连称是。
他这个特助除了兼职狗仔外,现在估摸着又要兼职祁铭的保姆了。
祁铭一言不发,何医生在他离开前叫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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