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帝大人。”崔府君恭敬开口。
北阴酆都没有抬眸,淡漠的应了一声,看不出在想什么,也看不出心情如何。
“属下这次前来,是为我家大人。”某崔故意抛砖引玉,就是想看看鬼帝在听到大人名号后会不会有反应。
然而教他失望的是,“说吧。”北阴酆都语气仍旧淡漠。
没有置之不理,也没有表现出气怒,出奇的平静反而更让人心寒。
就像是听到一个无所谓的路人,不会露出任何不该有的情绪。
这样一来,崔府君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怎么觉得自己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
犹豫片刻,最终决定既然都来了,又事关大人安危,不说出来实在无法安心。
“有禀鬼帝,我家大人在忘川河底发现一道屏障,经推测,很可能正是造成混沌之口不通畅的原因,之后天界大长老前往查看,也是给出一样看法。”
“恩。”北阴酆都淡淡回应,就像在听最平常不过的汇报一样。
曾经的鬼帝,的确如此。
惯于单手支头,倾听来自各方的情报。
崔府君心底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可关键在于这道屏障无法用术法打破。天帝和长老都尝试过,面对天界两位高人攻击,屏障纹丝不动。而后大长老发现,此障碍物应当是由于当初孟使出事,导致归于混沌的力量越积越多,无处可涌,最终才形成了一道厚重的能量壁。”
“恩,你们家大人呢,她不是也能使用混沌之力,何以会造成现在这般情况。”
你们家大人……曾经北阴酆都的确是这么称呼冥珺的,可现在……崔府君微微一愣,实在无法适应这种转变。
“长老说大人年岁尚浅,表面上看起来实力强大,但在运用混沌之力方面,要和寿命与天齐的孟使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所以呢?本座要听重点。”言下之意明显,就是鬼帝嫌对方……啰嗦了。说了一通不该说的,浪费时间。
崔府君再次一愣,现在的他几乎可以肯定,一会就算说出大人决定,鬼帝也不会有什么说法。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略有些失望的开口,“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打破这道屏障,自然还是要靠混沌之力,天冥二界的力量恐怕无效。我家大人她……决定亲身尝试。”
“哦?”出乎意料的,北阴酆都也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崔府君心中一喜,感觉看到希望,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多说些什么。
“大人的情况鬼帝您也知道,法力尽失,没有个一年半载恐怕无法恢复如初,可她却执意要在此时行事。
且不论大人届时必然冒着元神被毁的危险,强行逼出体内仅剩的所有法力,就算真的事成,谁知道那道能量壁会不会因此爆出大量伤害,那到时候大人又该如何应对……”
始终没有抬眸的北阴酆都,这一次似是有了波动,鹰眸缓缓看向面前这名红衣男子,“欧阳信长。”最终却是吐出这四个字。
如同从前的鬼帝一般,寡言少语,遇事沉着。
“欧阳?”显然,崔府君没有听懂。
“他也会使用混沌之力。”其他人可能不知,但北阴酆都前几天还和他交过手,再清楚不过。
“可大人说……”
“好了,勿要多言,退下!”鬼帝一声令下。
崔府君漂亮的狐狸眼看着他,轻咬下唇,一副不甘的样子。
大人说……这事不能告诉欧阳啊!一句话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鬼帝已经不再看他,表情没有不耐,也没有厌烦,只是不变的平静。
越是这样,崔府君……也就越不知该如何再次启口。
“……属下……告退。”最终留下一句话,地府判官离开。
酆都大殿也再次恢复安静,就像崔府君根本没来过,也没说出冥珺即将面临危险。
而阎罗女君为什么会急于一时?
这一点不难理解,才一年工夫,忘川河底已经变成这般模样,阴魂不散不说,就连太阴幽荧也急着带她前往事发地,可想而知,再拖下去,情况必然会一发不可收拾。
回到地府,崔府君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黑白无常不用问都知道……这家伙估计是碰壁了。
可鬼帝也太让人心寒了吧?!
多少出面说点什么,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和大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两个孩子又该怎么办?
他就这样不闻不问了么?
梼杌躺在阎罗大殿,耳朵时不时抖动几下。
主人如果真要那么做,那它到时陪在一旁,说不定就能……嘿嘿。
这么想着,凶兽舔了舔藏在爪子底下的那颗珠子,正是它刚才在河底发现的宝贝。
晶莹的蓝色,异常耀眼,也有……那么些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也同样出现过这颗漂亮的水晶珠。
欧阳信长在忘川河边什么都没找到,回来后也没人告诉他冥珺说了什么,粗汉子有些奇怪,但想起这次的目的,四下瞧了瞧确定没人注意自己,于是悄悄往一个熟悉的方向走去。
所以没人知道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不见的,也没人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
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中的主角,这一次,欧阳信长承认他自私了,也不敢奢求谁原谅,只是遵循本心,做出了一件能让自己真正释怀,却很可能会伤小妹心的事情。
因此这段时间,他才装成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求将来小妹知道后,不要太过伤感。
“对不起,小妹。”这是欧阳信长最后说的一句话。
而炎羲始终陪在冥珺身边,想着如果她真要冒险,那自己到时候大不了舍命陪君子。怎么说也能起到保护作用。
“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是炎羲在轻柔的发问。
女人刚哄孩子睡下。闻言再次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前路渺茫,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冥舒和冥心。
女儿年幼,如果自己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北阴酆都……应当也不会不管她们吧,怎么说也是亲骨肉。
只不过在行动前,她还想再多陪陪小舒和小心心,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到。
本来满心希望能在河底找回父亲,不料竟是又一次危情。
偏偏挑在这种时候,她法力被掏空,而且还……
唉。心底重重叹了口气,“也许,明日吧。”又也许是今天,说实话冥珺也不知道。
“我陪你。”这是炎羲的温柔,也是不变的守护。
就像他曾经说的那个故事一样,神鸟为了心爱的雌鸟,宁愿死,也不会放弃,宁愿死,也不会离开,宁愿死也会陪伴到底。
冥珺感动,心却不会动摇。
她也同样是一个执着的人,此生唯鬼帝不负。
就在这个时候,“咚—”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
女人低头去看,一颗蓝色珠子滚到脚边。
原来是冥心在天界时,随手捡起的一颗水晶珠,当时自己还斥责过她,不可随便捡地上的东西。
没想到,女儿不止悄悄藏起,就连睡觉也不忘放在身边。
“冥珺,是什么?”炎羲轻柔的发问。
女人淡笑一声,“没什么。”
一幕回忆涌上心头,当初以为天帝复明,不仅能准确的认出两个孩子,还能分辨出冥心手中珠子的颜色。
之后冥珺看向炎羲,对方不变的寡淡凤眸,只是表情略显失落。
女人心头一软,赶忙开口解释,“是当初……我以为你眼疾好了的一件‘证物’。”
说是证物,似乎严肃了些,冥珺觉得不妥,转而又说了一句,“是一颗珠子。”
“哦?呵呵。”炎羲恢复笑意,“珠子又岂能作为‘证物’,证明我能视物呢?”学着冥珺,不苟言笑的天帝,此刻也算是在半开玩笑。
“因为当时,扮成你的大长老,说出了珠子的颜色。”
冥珺觉得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却是让炎羲愣住。
片刻后,“长老他……说对了?”
恩?女人听不懂了,天帝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一声,“恩,说对了,的确是蓝色。”
“……。”炎羲陷入沉默。
尤记得那日,他生怕冥珺发现自己气息,不敢离得太近,只是在远处静候。
所以听不太清大长老和她的对话。
可长老怎么会……
冥珺发现炎羲似乎有些不对劲,“有什么问题么?”
男子的眉随着她的这句话,越皱越紧。
“炎羲?”冥珺再次发问。
“……大长老他……”
“他怎么了?”
“他……从很早的时候起,就无法识色。也就是说,长老的世界除去黑色,就是白色。”
所以……怎么可能分辨得出蓝色?
“丫头,你在吗?”门外突然响起老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