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做完了?”
何妈妈和何爸爸把左边的位置留给秦深,坐在她右手边絮絮叨叨:“行了,关节换好了。手术前你还怕这个怕那个的,哪儿有那么多怕的,这不睡一觉就过去了?我问过医生了,一周下地,两周拆线,复健四五个月就能正常走路了。”
“还得那么久啊。”何有时看了看自己的腿,裹着纱布,看不出伤口是什么样子的。
何妈妈有说不完的话:“医生说明早就得下地走两步,不能天天躺着,不然以后恢复不好。不过走路可得小心了,你千万不敢再摔着,再摔一下得养一年才能再做手术。”
未来丈母娘在旁边看着,秦深喂她喝粥的手都是僵的。喝了半碗粥,有时恢复了些气力,麻醉的劲儿过了,疼痛渐渐泛上来,从脚尖到膝盖都在疼,出了一身冷汗。
医生说没到喝止疼药的时候,何有时忍着疼,只能分心做点别的。
她也不喊疼,抬手摸了摸秦深的眼睛,干的。有时眨眨眼,开始作:“你没掉眼泪呀,我隔着玻璃看你的时候感觉你眼睛湿了,原来是错觉。我前面那个病人的家属,一个大老爷们,人家就哭得稀里哗啦的。”
她右膝缠着的绷带上还有斑斑血迹,秦深原本心情沉重,听她这么说反倒笑了下:“你前面是孕妇生产,好像还出了点状况,喊疼的声音站在门外都能听得到,那男人才哭得那么惨的。”
说话间,秦深按医生说的剂量,给她往嘴里塞了一片止疼药,何有时就着他手里的水咽下去,这药一时半会儿见不了效。
有时脸上没一点血色,她疼得厉害还不忘矫情:“你都不心疼我。”
“谁说我没心疼?心都是揪着的,你摸摸看。”
当着何爸爸何妈妈的面,秦深也不避嫌,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心跳声确实比往常快一些。
秦深握着她的手没松,凑到唇边轻轻地吻,声声低沉:“隔着一道玻璃墙看你的时候,我是真的心疼了,当时甚至想把你从手术室里带出来,咱不做了,以后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不管开车,还是轮椅,或者我背着你,怎样都好。”
“等手术做完,我又觉得这样不错。你收集了那么多明信片,那么多旅游攻略,等以后腿好了,我们一个一个去。”
“真的?”何有时心思一下子飘远了:“现在三月,婺源的油菜花开了,这时候去大理也好,等我复健完差不多是八月,咱们去西藏玩好不好?”
何爸爸何妈妈插不上话,净听着小两口秀恩爱了,无奈下楼吃饭去了。
止痛片的效果很好,有时昨晚紧张得一宿没睡,困意渐渐袭来。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觉得左手被轻轻碰了下。
她掀起眼皮儿看了眼,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这枚戒指先前就戴在手上了,手术前摘了下来,何有时自己都没想起来,秦深却记得。
有时想笑:“位置错了,先前是戴在中指上的,戴在中指代表订婚,食指是代表已婚的。”
秦深俯身亲亲她的额头,垂眸看着凑在一起的两枚戒指,眼里的温柔快要化成水淌出来。
好半晌,久到有时都要睡着了,他才施施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没有戴错。”
第59章
住院太闷了, 如今又是大冷天,想下楼散散心都得裹上羽绒服坐着轮椅挤电梯。有时嫌麻烦, 索性窝在病房里养腿。
有秦深在旁边, 她连每天玩手机看电视的时间都被严格限制着,闲得都快长草了,自己开发出一样新的乐趣——坐在轮椅上转着手推圈来来回回地玩。
vip病房很对得起它的价格, 空间挺大, 有时一边玩一边跟秦深唠嗑,能玩一上午不带停的。话也越来越多:“今天能不喝粥么?我想吃意面,我想吃鱼粉,我想吃烧烤,我想吃肉蟹煲……”
身为一家之主的秦老板无动于衷。
何有时是亲眼见证了他有多心黑的。那天秦深回了趟家, 有时趁他不在偷偷拿美团下单了汤包和卤味, 谁知外卖送得特别慢,拿到手还没吃两口呢, 就被秦深分给小护士了,也不训她,就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等她自己做检讨。
何有时嘤嘤切切:“就算是喝粥,你让刘阿姨多放点盐放点酱油都成啊, 太淡了没味道的。”
这要求还算合理,秦深眼皮一掀, 应了声好。没留神他手一滑, 手里削了一半的梨子咕噜噜滚到了墙角, 半米长的皮就这么断在手里了。
“你别动了,我捡。”何有时转着轮椅过去,只是轮椅脚踏板贴在墙上,她够不着。
于是脚尖点地把轮椅转了个向,整个身子弯折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手也不用扶着点东西借力,很轻松就把梨子捡起来了。
腰很软的样子……
秦深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问:“练过瑜伽?”
“是呀,以前出门少,只能做做室内运动,不过腿不好,很多姿势都练不了。后来遇到你了,就爱出门散步了。”
练过瑜伽。
美滋滋。
“挺好的。”秦深随口夸了一句,笑得意味深长。
有时没当回事,殊不知这个禁欲多年的老男人已经把脑子里一闪而逝的念头记在心底了,很快就能落实。
*
半个月后,何有时总算从医院里出来了。住院两个礼拜,她胖了四斤,各种补身子的炖汤喝着,又有何妈妈和秦深每天不定时投喂,把原来的尖下巴都养圆了。
拆线之后,复健的事就得提上日程了。这膝关节置换手术不难,但恢复程度却因人而异,许多做了手术的患者还是不良于行,归根结底就是复健没跟上。
偏偏秦深这段时间积压了不少工作,没空陪她去安格斯的诊所复健了。于是在二楼腾了一间屋子,买了一组复健设备摆进去,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也安心些。
他自己拿着台笔记本工作,席地坐在落地窗前,时不时抛过来一眼,充当监工的角色。
秦深:“重心不对,你又习惯性地用左腿了。”
何有时扶着杆,把身子往右侧偏了偏。
秦深:“该走半个钟头,你这才二十四分钟,没到时间不能休息的。还有,你是不是把走路机的速度调慢了?”
“没有呀。”何有时装出一副无辜样,试图蒙混过关,被秦深盯了两秒钟又怂了,乖乖把走路机的速度调快了些,继续走。
等到十点。秦深:“行了,上午的训练量够了,练瑜伽吧。”
何有时瞪着他:“训练计划里没有瑜伽这项,你怎么能强行给我加任务量!练瑜伽做什么啊?”
秦深笑了下,心里的小九九没说,表情十分坦荡:“你不是想出门旅游么?早点锻炼好身体,就能早点去玩了。”
说得还挺有道理。何有时翻了会儿手机里存了两年的旅游攻略,美滋滋去练瑜伽了。
刚开始还能感觉到秦深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后来感觉不到了。何有时偏头去看,原来他开始认真处理工作了。
他专注做事的时候一向是这个样子,表情寡淡,偶尔会稍稍拧着眉,鼻梁上架着副防辐射眼镜,透着几分书卷气。习惯拿左手手背垫在下巴上来回磨蹭,有时累得狠了揉揉眉心,每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人怦然心动。
有时练得出了些汗,歇息的功夫就对着他走神。秦深拿着几张打印纸放她面前。
“这什么呀?”何有时拿起来瞄了一眼,虽说是英文,但标题用词晦涩,有两个词她看不懂。
“这是一份鉴定表。”秦深一向淡定的脸上竟透出几分紧张,“关于严重精神障碍社交功能缺陷的鉴定。半年以前我是重度障碍,现在是轻度,都是你的功劳。”
他说得太严肃,何有时把唇边的笑敛下,“然后呢?”
秦深顿了顿:“轻度障碍意味着情感交往能力健全,是可以组建家庭的。这大半年你也看到了,我情绪自控能力很强,从没冲人发火。”
何有时眨眨眼:“然后呢?”
“然后……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躁郁症有遗传的概率,概率很小,但总归是有的。不过我问过了爸妈,我三代以内的家人都没有这个病史,就连我自己,也是成年之后,因为作息不规律才这样子的。”
举例论证完以后,秦深总结:“所以往长远考虑,我们是可以要孩子的。”
“然后呢?”
秦深又拿过另一沓厚厚的文件来,“这是房产转让和股权转让书,另外呢,咱们的新家也在你名下,已经装修好了,在宏岚小区,离你爸妈家很近。你别忙着拒绝,这是聘礼,必须签,不接受反驳。”
“新家已经装修好了?”
何有时有点傻,迷糊几秒回过味来了,双手捏着他的脸哼哼:“你这是先斩后奏呀,装成什么样子了都不给我看一眼,我以前还想着买了房子一定要自己跑装修呢。”
好好的表白气氛,她一句话就岔到了别的方向,秦深无奈:“我跑了两趟,是你喜欢的风格。之前你玩微博不是经常拿3dmax装修图给我看么,有一回说特别喜欢一个瑞士设计师的装修风格,就请他操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