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清的轮椅已经等在楼下，很远处就朝坐在车内的白鹭微笑。
白鹭驶近他身边，立刻跳下车，绕到赫连清的身边给了他一个吻。
“蜀黍，今天怎么样？”
“还好。”
赫连清回以微笑，随后放下手刹，将双腿搬进副驾驶位，一手拉着车顶的扶手，一手撑着轮椅的椅座，将自己转移到车内。
在白鹭迅速将轮椅安放至后备箱内的时候，赫连清则在座位上调整着坐姿，随后回头去看两个宝贝，笑得愈发温柔。
“宝贝们，今天有没有乖啊？”
赫连瑾与赫连瑜认真的点着小脑袋，争先恐后的与赫连清用稚气的童音攀谈起来。
白鹭再次钻进驾驶位的时候，车厢里热闹非常。白鹭笑意盈盈的发动引擎，一脚油门，驶向家的方向……
当车行到市中心的时候，白鹭的手机响了，竟是东讯传媒的总务冯梅。
白鹭偷瞄了一眼赫连清，赶紧关了免提。
“喂，冯姐？”
“白鹭，上次接的单子，你漏签了一个名字。我今天急着上交，你赶紧抽空来一次。”
白鹭为难。“我这儿陪孩子呢，走不开。”
“十分钟，签了字就放你走。”
电话那头的冯梅应该很忙，说不多几句便匆匆挂了。其实，广告公司的所有同事都知道她需要照顾孩子，因而大多安排都会提前三五天通知她，像今天这么赶，还真是头一次。
白鹭将车靠边停下，转头去看赫连清，搓着小手祈求他的同意。
“蜀黍，反正顺路，我上下楼各五分钟，办个手续十分钟，最多不超过二十分钟就回来。”
由于白色宝马车后备箱不大，不能同时放下双胞胎的婴儿车与轮椅。所以，白鹭今天并没有带婴儿车。同时带两个宝宝去公司也不方便，思索再三下，白鹭决定单独带上赫连瑜，留下更为听话的赫连瑾与赫连清相伴，快去快回。
赫连清失笑，伸手朝前路扬了扬，算是准许了。
行至广告公司楼下的时候，白鹭将赫连瑜抱在手上，还不忘将赫连瑾的日常用品在后排的小茶几上一一摆好。后排车座上放着两个儿童座椅，空间狭小不说，要让赫连清移坐过来又得费一番周折。想想自己不过是离开二十分钟，赫连瑾平时极为听话，白鹭便没有让两人变换位置。
临走，白鹭祥林嫂一般对着小小的赫连瑾千叮咛万叮嘱。
“小樱桃要乖哦，不许吵爸爸。爸爸上班很辛苦的，你把《小老虎》唱三遍，妈妈就回来了。”
赫连瑾咿咿呀呀的应着，赫连清则转过头笑。
“快去吧，早去早回。”
白鹭离开后的十分钟内，赫连瑾一会儿唱唱儿歌，一会儿与赫连清聊上几句，乖巧得不行。赫连清以为二十分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可人算不如天算，赫连清不过是低头看了下老陈的短信，赫连瑾居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赫连清回头查看，这才发现，原本一直拿在她手上的吸水壶掉在了地上。
赫连清连忙出声哄。“小樱桃不哭，等一下妈妈回来就给你捡起来。”
可赫连瑾的小脸已经哭得涨红了。看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赫连清心疼，决定自己先试试。
他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慢慢将靠背放倒一些，撑着肩膀转身去够掉在地上的水壶。可惜那水壶掉落的位置刁钻，赫连清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拿到，反倒在几次徒劳无功后，那水壶被蹭到了前排位置下面。
被前排位置挡住视线，赫连瑾再也看不到心爱的水壶，这下哭得更凶，口中不停的喊着妈妈、妈妈……
赫连清无可奈何，想要伸手去摸一摸赫连瑾，可手臂抬起，指尖却离她的小脸不过几寸。他心中焦急，拼命用力，哪知右腿一阵过电般疼痛，神经抽搐，僵硬的弹跳，踢得操作台“邦邦邦邦”。
赫连瑾天生善于察言观色，原本只是想得些安慰，可眼看着赫连清的手指伸来，却怎么也碰不到自己，心下委屈的时候，紧接着父亲的腿又使劲儿的蹬踹起来，那声音巨大而凌乱，父亲的脸色又跟着难看至极，赫连瑾这一下更是吓坏了，张开嘴更大声的嚎啕起来。
赫连清没预料到这时候会痉挛，正想咬牙捱过，谁知竟又吓到了赫连瑾。摒住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
“小樱桃，别怕，不……不哭。妈妈，马……马上回来了。”
哪知平时那么听话安静的赫连瑾，今天像是与他作对一般，哭得止也止不住。赫连清顿感无力，身上却又跟着袭来新的一波痉挛。霎时，气恼、愤恨、自责统统涌上来，赫连清举起拳头就狠狠的砸向自己的腿……
白鹭下了车，抱起赫连瑜就一路小跑。电梯速度慢，她就直接搂着赫连瑜登楼梯。赫连瑜在她怀里一窜一窜的向上，还以为妈妈在和他做游戏，开心的直笑。
白鹭抱着赫连瑜打开总务室的门，冯梅正忙着别的事情，随手将一叠资料和一只信封往白鹭面前一丢。
“你来的正好，签好我就交了。这里是上个case的酬劳，财务部刚发，你也顺便签收了吧。”
白鹭将信封拿起来瞄了一眼，发现比料想中厚了一点，半开玩笑的和冯梅说。
“冯姐，怎么好像多了？老板不会提前发遣散费给我吧？”
冯梅笑。“嫌多给我好了。我从来不嫌钱烫手。”
白鹭嘻嘻笑着塞进口袋，翻着文件找签名栏，发现除了劳务费签收单和上一次广告项目的确认函，还有一份为期五年的合同。那合同装订整齐，厚厚一打很有份量，白鹭随意翻了一眼，便有些晕。
“冯姐，这合同怎么回事？”
冯梅逗弄了一下粉嘟嘟的赫连瑜，将一颗糖塞在他手中，并不去看白鹭。
“人事转外包了，规定现在所有员工的合同都要重签。所以你看我这几天忙的不可开交。放心，我们俩版本一样，就是换了个名字。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坐在这儿好好读懂了再给我。不过一个小时后就是下班时间，我今天必须得交。”
白鹭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犹豫了片刻。她才将新合同翻到第二页，赫连瑜的小手就拉住了她的胳膊。
“妈妈抱抱。”
白鹭将赫连瑜揽在怀里，想到赫连清和女儿赫连瑾还在车里等她，思忖着冯梅与她共事两年，一直都很照顾她，从未出过岔子，便没有多想，哗哗两下把名字签在了合同上。
广告公司的总务办公室在二楼走廊的尽头，白鹭匆匆而过，只与擦身而过的几个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对于半合微掩的总经理办公室，她是绝记不会主动去看，过去未有，将来她也未曾想。白鹭总觉得自己不过是这个广告公司的过客，却不知有一双眼睛，始终在那里偷偷的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
总经理室内，四十开外的总经理黄刚正与赫连峥汇报着最近的公司业绩。赫连峥间或点头摇头，脸色毫无起伏，冰冷僵硬得如他身上黑色笔挺的西装，没有一丝皱褶。
沟通期间，赫连峥并没有与黄刚对视，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这公司的规模对于峥嵘集团几乎微不足道，公司的业绩他完全可以通过邮件报表的方式监测。可是，他忍不住想来亲自看一眼那人，和那人最心爱的人。
赫连峥站在落地窗前，透过玻璃窗遥看楼下的白色宝马，从白鹭抱着赫连瑜从车里走出来，再到她将赫连瑜好整以暇的安放回安全座椅上，最后将车开走。整个过程，他始终默默地凝望着。
直到冯梅将手中的一打合同送进来，赫连峥才转过身，从里面挑出了白鹭的合同拿在手上，翻开签字栏，看着那一笔一划犹如小学生般认真的署名，眼底不觉划过一丝玩味。
等冯梅出去，黄刚才凑过来问。
“如您所料，白鹭确实单纯，这样的经济合同几乎都没看就签了。”
“她单纯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会红。”
赫连清语调冰冷，却不知怎的，让人觉得有一丝嘲讽的意味。
黄刚一怔。“您的意思是要捧红她？”
赫连峥挑着眉，似笑非笑。
“也许……”
黄刚干干的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这时候，赫连清抬起头看他。
“听说你们找了顾潇翰拍峥嵘的饮料广告？去把女主换成她。”
黄刚吓了一跳。
“女主角我们请了高恩馨，她去年参演《红舞鞋》得了最佳女主角之后，风头正盛。这违约金……”
东讯传媒虽然这几年在业内处于上升期，可能同时签下两个当红明星，还是花了大血本，黄刚怎么舍得还没用人，就赔付高额违约金？
而赫连峥的身形却是微微一顿，少见的哼笑出声。
“哦？高恩馨……是申城戏剧学院即将舞蹈系毕业的那个高恩馨？”
“没错，是她。”
“有意思。”赫连峥瞥了一眼手上的合同，修长的手指在白鹭的名字上轻轻扣了几下。“那给女二加戏，配句台词就行。”
“女二?……”
短短一分多钟的广告，竟然还要配个女二？赫连峥难道真为了捧红白鹭不遗余力？黄刚更是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