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巧了,她休息没两天,她男人,陈道南的信,终于是来了。
她掐指一算,距离她年初第二次给他寄信,得有二十多天了。加上她年前第一次给他寄的信,这男人回得有够慢的。
这份低效率,看上去,也不像是把她给往心里揣的样子啊。
其实,蒲苇这是误会了。
陈道南回得慢,反而是他在乎她了。这里面,也有客观因素的影响。
年前,他一回去,就发现团部来了一个新的政委,然后一回去,就进入了密集的训练活动中。因为,过了年要搞个全团评比,政委很注重此事。
他不是个笨的,一听是这样,就觉得这次肯定是个机会,就拼了老命地进行训练,最后,又拼了老命地去拿奖。最后十二个单人项目,他拿了四个第一回来,算是在全团,尤其是在新来的政委面前,狠狠地刷了一把存在感。
大家都夸他行啊,回家娶了一个媳妇,还娶出胆气来了,一下如此勇猛。
他们哪里知道,他这勇猛,也是被逼的。媳妇这么厉害,他要是事业上再不做出点成绩,他自己都要没脸往媳妇身边站。而且,他要是在新的一年,再得不到提升的机会,他就真的要打退伍报告了。
他不能再放着自己的小媳妇一个人在老家。他相信,自己要是不当兵了,应该还是有本事能把媳妇给照顾得好好的。而不是自己在部队里熬着,让老婆在老家等着他,就等着他一年只有一次的探亲假。而这探亲假,有时候还批不下来。
所以,他必须得拼,拼到可以把媳妇从老家给带出来。
这是他最盼望的,也是目前为之奋斗的。
他的提干申请,又提交了。新来的政委看上去蛮欣赏他的,兴许这次,能被成功提干。
然后,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自家媳妇呢,媳妇的前后两封信,以及家里老娘让小妹写的信,一起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完这三封信之后,真是有喜有忧。
喜的是,媳妇这么快就在家里站稳了脚跟,且看上去,无论是老娘,还是小妹,都很喜欢自己媳妇。但忧的是,用老娘的话说,媳妇太能干,可能要被人惦记了。
老娘在信里骂他是一个榆木疙瘩,都过去那么久了,竟然一封信都不往家写,可他不是这会儿才倒出空来吗?之前为了这个大评比,团部的往来的家信什么的,基本都压着呢。
他现在可以写信了,但看了自个媳妇的信,尤其第二封信,那里面好几页的问题,他简直要一个头两个大了,几乎是马不停蹄,立马就投身到了图书馆,开始找答案。
武力上,就那指哪儿打哪儿的功夫,他已经被媳妇给碾压了;这文化上要是再跟不上趟,答不上媳妇的提问,那他简直就是没脸再见她。
所以,没敢立刻向她写信,宣泄自己内心的思念。他反倒是在大家都在大比拼结束之后,齐齐开始松懈下来的时候,又忙了起来,能比之前更忙。
夜里宿舍都关灯了,他还拿着一个手电筒,在那努力学习。然后再早早起来,又学习一会儿。其它个人活动时间,则基本都耗在了图书室里。
战友们肯定是要问的啊,问他为什么这么拼,他当然不能泄露自个媳妇想偷偷学习的秘密,就认领了“妻管严”这顶帽子,表示自个媳妇儿交待的,让他务必好好学习,所以,他这是听媳妇的话,好好学习着呢。
大家一听这样,就有哈哈大笑,一笑而过的。毕竟,自个儿媳妇,一年也不见得见上一次的媳妇,那肯定是要疼的。就是大家觉得他也太疼媳妇了点,所以,就总有拿这个来戏弄他的。他也不在意。
自然,也有一些人,说一些不太好听的话。说他这根本就是在拿自己媳妇当借口,其实这么勤奋,根本就是在表现给新来的政委看吧?
他依旧不在意。会这么说的人,只能说,想太多了。
他连提干不成的后路都想好了,进取心是变强了,但那功利心,却是变淡了。
他现在最焦虑的,是媳妇似乎想自己做扫雷器。
媳妇在信里没有明说,但是他回答她的问题的时候,却感觉到,那些问题,似乎很多都跟扫雷器有着关联。
这让他想起了媳妇一开始写在第二份信里的,挺莫名其妙的话——
“对了南哥,你之前提过的,要做个更好更先进的扫雷器出来的话,还算数不?你知道我的特殊情况的,胃口大啊,家里粮食可能会不够吃。
你看那狼雾山,是一座多么大的宝藏啊,那山上的小动物,肯定有很多吧。我记得你上次给我打鸟,那么老多,就是在狼雾山打的。
你说,这么一座大山,就在家门口,却因为山上有地雷,就碰不得了,这也太可惜了。
你要是早点把厉害的扫雷器做出来,我们家,还有附近的村民,不就可以稍微享点福了?!至少,以后家里的柴火,应该是不至于不够烧了。”
他当时看到这几段话的时候,还想着他什么时候对她说过要做扫雷器的话,媳妇干嘛要这样说。
可一位前辈说的对,媳妇的话,那必须是对的,必须得无条件服从的。哪怕有些话她没说过,但她后来坚持了,那你就必须当她说过。
这样,你的媳妇才会一辈子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当时,他就默认了这话,想着等把信寄出去后,他就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做那玩意儿。
但没想到,媳妇比他还要有行动力,前面闲话家常的时候提了,后面专门给他列的好几张她表示自己疑惑不解的问题中,还扯上了扫雷器。
但那不是能蛮干的。
地雷那玩意儿,多危险!
她就不该碰!
但他再怎么想把媳妇给像个娃娃一样地包起来、保护起来,也知道,自己媳妇是个心里主意正的。她打定的主意,估计也很难被人劝着更改。
现在,她的心思明显转到了狼雾山上面,也明显是吃货本性发作,被他当时打的小鸟给勾起馋肉的心了,他就只能尽量详细地回答她的问题,不去误导她。为此,有时候在图书室查不到资料,他还得厚着脸皮问战友,甚至问上层长官。
然后,信里各种威胁恐吓,告诉她地雷的危险性,不许她去那狼雾山。同时,他保证,他会尽最大的努力,用最快的速度,给她研发出扫雷器,到时候,他会亲自带着她去扫雷。
总之,能不能做成另说,先稳住她再说。
这边,他也给自个儿老娘一并写了一封信,让她必须看好他的媳妇儿,别让她去做危险的事。尤其那狼雾山,更不准她靠近。
但他哪里知道,非但他的媳妇儿已经将狼雾山给转了一个大半,就连他那抱以厚望的老娘,现在都不太把狼雾山当成一回事。
甚至,她还是促成扫雷器成功做成,让蒲苇得以成功去狼雾山扫雷的帮凶!
这陈家呀,早就不是他之前离开的时候,那个陈家了。
蒲苇看着自家男人的回信,在那眯眼偷着乐的时候,陈妈妈听着小女儿给她念着小儿的信,心里也是止不住地心虚,更是止不住地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句佛,才好抵消自己心头的那点罪过。然后想着,这次,就不给小儿回信了。
否则,小儿回来的时候,得知了一切,她是真的没脸交待啊。
蒲苇却觉得没什么不好交待的。那男人,温驯得跟头大黄牛似的,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瞧男人提到自己已经提交结婚报告,就等着审批下来的欢喜劲,好像她就是他这辈子绑定了的媳妇似的,看把他给得意的。
啧!
不过,男人总算是向她提到了可能会提干的事。大概拿了四个个人项目的第一,又换了一个新政委,让他看到了希望吧,他那样报喜不报忧的性格,都没忍着,把这事向她分享了。
那么,她就把“可能”变成“肯定”吧。
她花了一天的时间,制作各种工具,然后在第二天一早,出了门,连同陈家人一起。
其他本来就要下地的村民看到了,表示了惊喜,纷纷过来向她打招呼。大多是一边说着“瘦了、瘦了”,一边又说“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蒲苇冲着他们点头,表示感谢。
然后大家注意到了她的穿着。
她背着筐,筐里还放着一把看上去像是新做的弓,和一些箭。那些箭的箭尾似乎还缠着稻草绳。腰侧挎着大砍刀,手里还拿着弹弓的,这一身装束,明显瞧着也不像是要去下地的啊。
有人就笑着问:“道南家的,你这是要干嘛去呢?”
“去打猎啊。道南来信了,我想着去打点猎物,弄好了,给他邮过去。”
就有成了婚的妇女咯咯笑,“我是明白了,原来你不是被吓病的,而是害了相思病了。你瞧,道南这信一来,你这病就好了。早知如此啊,就该让道南早点给你来信。”
其他人听了,哄堂大笑。
蒲苇听着这番说辞,明知道事情真相不是如此,但被这么多人笑着,她难得觉得有点脸热,又忍不住辩解。
“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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