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闭嘴!”
“爸!”
陈妈妈也加入了进来,命令着,“道南,你给我放手!这种目无长辈,不孝顺长辈的儿媳,我们家要不得!”
蒲苇听了,绷着脸,就去甩陈道南的手。
陈道南急得啊,赶紧劝,“苇苇,你别这样,你……你先向爸妈道个歉——”
“道个屁歉!”蒲苇火大地顶了过去,干脆伸手,一使劲,就把陈道南抓着她的手给拽开了,“放开!我走人,你再娶个好的!”
“苇苇!”陈道南猛然爆喝,再次抓住了蒲苇的胳膊,死死拽紧。
陈妈妈目光一闪,没想到这小儿媳竟然如此烈性。这离她预想的可以像牲口一样使唤的小儿媳也太远了,远得她这心里止不住的后悔。
这一后悔,她就想起了为娶这儿媳,给出去的五十块彩礼钱,以及两担粮食。
对了!
她福至心灵,立刻冷哼,“要走可以,先把那五十块彩礼钱,还有那两担粮食给我还了!”
蒲苇愣住了。
陈妈妈一下得意了,连连讥讽:“你可别得了便宜,就想溜啊。卖鱼才多少钱呐,哪能和为了娶你花出去的钱比啊!”
“妈,你别这样!”陈道南生气了,健硕的胸膛一鼓一鼓的。黝黑的脸,此时阴云密布。
陈妈妈就冷哼,“你别冲我使劲,这问题,出在你媳妇身上。你让你媳妇别那样!否则,就给我滚!”
但她谅蒲苇不敢真的滚!
那一大笔彩礼钱,蒲苇哪里拿的出来?
而且,谁家敢收留嫁出去的女儿?这娶进门的媳妇,又有哪个,敢真的离开夫家?
真要如此,大家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那人给嫌弃死!
陈妈妈在心头哼笑,暗想借着这次机会,她怎么也得把这匹烈马给驯服了,以后,必须得给她老老实实的!
但是没想到,蒲苇在发呆了一会儿之后,再抬起头,却是冲陈妈妈说道:“钱,我暂时没有。这样,我给你打个欠条,一年之内,连本带利,如数奉还!”
“你——”
陈妈妈气得,差点仰倒!
娘咧,这个小混账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
她……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啊!
快来道雷,干脆把这气人的小混蛋给劈死得了啊!
陈妈妈气到已经脑子混乱了!
别说她,就是其他人,都懵了!
妈哎,长这么大,还真就没见过这么敢的女人!
她就一点都不怕以后会被人给嘲笑死吗?
也就陈爸爸,人老成精,还有那么点理智。不过,也不是太多就是了。
他一手指着大门口,一边闷吼:“滚滚滚!马上给我滚!”
出了这门,他倒是要看看,她以后会怎么活!
怎么活?!
这是个事吗?
蒲苇也是有脾气的,当下应好,“行!大家当个见证,一年内,我会连本带利地把该还的还上!”
随后,朝屋里去。
“你还进屋干什么?”陈爸爸瞪着她,双眼血红血红 ,透着戾气。
蒲苇冷笑,“放心,我手脚干净得很。进屋,只是拿回我的衣服罢了。”
陈爸爸就抿紧了嘴。
蒲苇继续走,可胳膊被陈道南给拉着呢。
“放手!”她动了怒。
他更火,大吼:“不许!”
陈爸爸气呼呼的,连声招呼陈道东和陈道西过来,把陈道南给按住,让蒲苇走。
两个成年男子的力量是惊人的,可陈道南爆发出来的力量,却更是惊人。他先是松开了蒲苇,然后迅速地给了两位哥哥一个过肩摔,恶狠狠地放下一句——“都给我滚一边去”,就又去拉蒲苇。
“你这心里就一点都没有我吗?”他恶狠狠地质问,一双眼愤懑得尽是血丝,透着无处发泄的狂躁。
蒲苇摇了摇头,否认。
但他不满意,冲她吼:“说话啊,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
那样子,暴躁凶恶得简直犹如一头即将失去伴侣的野狼。
整个人浮现的浓浓哀伤,也像是针一般,密密地往人的心里头扎。
陈妈妈恨恨地咬了咬牙,赶在蒲苇回答前,插了话:“某人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当她还是只病鸡的时候,是我儿给她背了回来,喂她吃、喂她喝,还给她请医生。出了事,也给她担着。为了让她吃上鸟,连自个儿的命都不顾,跑去那遍布地雷、能要人命的狼雾山去打鸟。一听说她一个人出去了,又拼命去找。见她落水了,也是赶紧跳水里给背回来。某人呐,那心真跟石头做的,怎么捂都捂不热!狠心呐,太狠心!”
蒲苇抿了一下唇,缓缓地眯起了眼。
她知道,陈妈妈在说她,可是——
“不是你对一个人好,那个人就愿意留下的,那是道德绑架。
我见过一个人,特喜欢一个女人,各种方式地讨那个女人的欢心,最后为了让那个女人答应嫁给他,他给她准备了满满一屋子的粮食,成堆的金银珠宝,还有一些其他的珍贵东西,并且用非常令人羡慕的方式,向那个女人求婚,可是女人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有人跟我说,永远不要被别人对你的好而被道德绑架,做出错误的决定,而是要跟着自己的心走。你的心是自由的,它会指引你前往正确的方向。
道南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以后,也会想办法还的。
但是现在,我的心告诉我,我不适合这里!”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静默了,也震撼了。
他们想象不出蒲苇说的那个求婚的场面,但只是那么听着,就觉得不可思议。等再听到蒲苇说什么“你的心是自由的”之类的话,他们觉得新奇的同时,也莫名地觉得被洗礼了。
面前这位灰扑扑的,甚至一度还是个傻子的姑娘,在这一刻,突然就显得那么与众不同。整个人像是在发着光。光芒所到之处,由不得他们不自惭形秽!
他们惊讶!
他们慌乱!
他们敬畏!
这种智慧的迸发,他们不懂,但不妨碍他们做出该有的反应。
正如蒲苇说的,“你的心是自由的,它会指引你前往正确的方向”。
陈道南动了,他一下抱紧了蒲苇,郑重道:“你是我媳妇儿!你哪都不能去!”
陈妈妈也动了,她开了口,“蒲苇,你不能这样对我家的道南!”
在这个她一直看不起的小儿媳身上,她看到了昔日小姐的影子。
那真的是位像天上明月一般的小姐,那么高不可攀,那么美丽、那么聪慧,她只远远瞅着,就能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月光给沐浴着,仿佛自己都能跟着变美了。若能得小姐点拨几句,她这一天,更能像是心里开了花似的。
只可惜,她服侍小姐的时间并不长。那位聪明绝顶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估计到了后来的剧变,劝说着家人重金把整个家都解散之后,就去了国外。
这一去,有多久了?
好久了啊,久得她都从年轻姑娘,成了一堆孩子的奶奶了。那年轻时候的美好回忆,也只敢在偶尔的夜深人静时,自个儿翻出来,偷偷回味一下,却不想,今日因为这小儿媳,会让那渐渐淡去的回忆,又一下分明起来。
这小儿媳,不能放!
不仅仅是因为儿子放不开她!
陈妈妈鼓了鼓劲,迎上蒲苇冷厉中带着桀骜不驯的目光,大声喝道:“蒲苇,道南对你挖心掏肺得好,你不能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人!”
呵,这是打算对她耍无赖吗?
蒲苇冷笑。
她要真的耍起无赖,还真就没碰过对手呢。
她开口,正要回斥,就听到男人沉声道:“妈,你把那卖鱼的钱给苇苇!”
“你这混小子!”
陈爸爸再次动了,愤怒地骂完之后,抓过桌上那有些破旧的铁皮茶叶罐,就冲陈道南砸了过去。
陈道南没躲,于是那铁皮罐,不偏不倚,恰好就砸在了他的额头,猛地就将那额头给砸出一道口子来。
铁皮罐掉落在地的时候,红色的鲜血,一下挣扎着从他的额前流了出来。
饶是如此,陈道南依旧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自己的老娘。
陈妈妈却已经是吓得惊叫:“老头子,你在干嘛?”
又急急忙忙跑过来,要替他擦拭血迹。
但陈道南头一偏,再手一挡,就避了过去。
“妈!”
他定定地看着陈妈妈,叫了一声,唇瓣一下抿得死紧。那唇角的弧度,都透出些刀锋般的冷厉来。衬着那不断流下的鲜血,以及面无表情的脸,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的那种近乎是以命相拼的固执来!
陈妈妈无奈,只能软了口吻,“钱可以给,可不能全给啊。若家里个个都像你媳妇那样,那这个家哪里还撑得起来?不得很快就散了吗?”
见小儿沉默着,固执的眼神中,不停翻涌着浓浓的祈求和痛苦,她只得狠狠心,看向了蒲苇。
根,就在这位身上!
“苇苇,我家道南为了你都这样了,你就不说几句?就真的要为了钱,什么情分都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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