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之中, 寒松的慧眼再次派上用场, 在灵璧站错地方的时候拉了她一把。虞山道士甚至来不及将自己的法器收回, 拉着死沉死沉的卢致远藏了起来。
几人竖起耳朵,听着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动静。
扯了扯寒松的僧袍, 灵璧小声说道:“和尚你盯住了。”
就算暂时不能施术法,灵璧也要上去扎他一剑。
哒
轻轻的一声, 不管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它现在落在了地上。
为何用它来形容呢,因为根本用不着和尚的慧眼来确定来人的方位, 一双绿色的闪烁着亮光的眼睛飘在半空之中, 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几个的位置。
从这眼睛来看,来的应当不是个人吧?
尚未来的及作出反应,只听耳边呼啸而过一股风, 似有什么东西与灵璧擦肩而过。伸过尖利的爪子掐着她的脖子,用力一拉, 想要将她从坛子后头拖拽而出。
那双绿色的眼睛距离她的面门只剩了短短几寸的距离, 灵璧还未受过这种委屈,柿子捡软的捏啊这是?旁边和尚的个头可比她大多了,第一眼也该看见他吧?
身上使不出术法是一回事, 但不能让这绿眼怪看不起, 双臂向下探向腰际, 灵璧将宝剑拿在了手里。手腕翻了剑花,剑尖瞬间就改了方向,朝上折了来,直直的扎进了绿眼怪掐着自己的手掌心里。
滴滴答答
腿上有黏腻的液体低落,出乎意料没有活物的温热,灵璧心神一动眉头紧锁。手握剑柄迅速向上,剑尖彻底扎透了不管是个什么东西的手掌。
只听它惨叫一声,大力的挣扎了起来,想要从灵璧这里逃开。可惜灵璧身后的寒松没有给它机会,纵身一扑压了上来。
即使没有法力傍身,寒松靠这一身铜皮铁骨都是一个好手。先是锁住了它的喉咙,掌心没有感觉到一丝温度,甚至还有丝丝的凉意。
“虞山道士,掌灯!”
灵璧只能听到打斗的声音,瞧见一双绿色的眼睛悬浮在黑暗之中左右翻滚,手中握着两把剑却半点忙都帮不上。
倏地一下几道火光从虞山道士的手中窜了出来,照亮了整间密室,灵璧才发现自己正对着石墙。羞愧的转过身来,准备加入和尚与怪物的斗法之中,却发现寒松已经将人制服了。
卢致远拍了拍手:“真不愧是护寺的武僧,小师傅果然有几分手段。”
寒松不知在何时占了上风,字面意义上的占了上风,因为他正现在用脚踩着那东西的后背。
身上沾染了暗红色的血迹,虽然有所不同,但灵璧还是不自觉的就想到了百子尊者,泛起了恶心。
脖颈上传来阵阵的痛意,被这怪物狠狠的掐了一把,灵璧身为一个非常在意自己形象的女修,现在可以用怒发冲冠来形容了。
手持双剑稳步上前,寒松天生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叫人看了发怵。可在此刻这位仰面躺着的人形怪物眼中,走来的女修表情比和尚还要让人害怕。
“呸!”
被寒松踩在脚下的这位,可以称之为人却又与人有极大不同的东西,还是个硬骨头。侧过脑袋往地上啐了一口,绿色的双眼在跟着围过来的虞山和卢致远身上逡巡着,张口骂道。
“尔等当真是丧心病狂!”
这话说的灵璧就不乐意啊,虽然修真界不讲究什么女修男修的个体差异,一切以法力与境界为准,女修也照样能打爆你。可上来就掐着她的脖子,还要说她丧心病狂,你这怪物还讲不讲理?
杀人的青虹剑从灵璧手中脱落,铛的一声,擦着这人的脸颊没入了石板之中。
被剑光晃了眼,脸颊似乎能够感觉到剑身传来的丝丝寒意,这人双唇紧闭不说话了。
灵璧作为四人中观察力比较强的,此刻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顾着报这一掐之仇,根本没发现什么不妥。
倒是虞山上前拦住了她,还将和尚拽了开来,蹲下身子试图去扶地上的人。朝下一看,只见他身量与寒松相似,甚至还要在高一些,皮肤要比寻常人薄,体温也更低,一双绿色的眸子与人大相径庭,更像是别的种族。
“多半是个妖孽,待贫道将它收服!”
虞山拿起刚刚做好的百家剑,朝着此人的额头拍了上去。
额头上出现了一片红痕,这人抬头朝着虞山道士:“呸!”
小暴脾气忍不得了,虞山没有仔细思考为什么百家剑对此人无用,反而从地上捡起了另一件法宝,要继续攻击眼前的这个他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正要砸下去的时候,一双胖乎乎的手从后头将他懒腰抱住。
“不要打!我认得他!”
卢致远的话灵璧和虞山都冷静了下来,将手中的法宝收好,等着书生说下面的话。
“刚才我就瞧着眼熟,他就是我旁边的那个夜叉!”
松开虞山,卢致远伸手指向头顶。
“泥塑成精了?”
虞山手中的百家剑面对妖孽铮铮作响,救卢致远的时候,因着旁边的夜叉太过丑陋,他留了些印象。
“讲了三天仁义礼智信的胖子?”
寒松觉得脚下一浮,此人从他的桎梏中脱离,嗖的一下蹿到了卢致远的身边,盯着书生一个劲儿的瞧。
“正是。”
卢致远拱手拜礼。
“多有得罪,我还以为你们是将我封进泥塑里的罪魁祸首。”
夜叉转身向灵璧鞠了一躬,面上也满是歉意:“方才逃脱,有些急躁,仙子勿要怪罪。”
几人目光上下一扫,夜叉身上还带着些白色灰色的痕迹,恰好像是刚刚从泥塑里逃脱一般。
认出卢致远后,夜叉也放下了警戒,同是天涯沦落人,谁也别笑话谁。
“幸亏你们跑得快,金杯秘境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同百年前大不一样了!”
言语间他似乎知晓一些金杯秘境事,众人也不打断,叫夜叉继续往下说。
“百年前我来过一趟,彼时有个小道士手持金杯接引。给了我一身衣裳,只要我在那台子上一站,当个十余日的肉佛,叫信徒们拜一拜,就能功德加身。”
说着夜叉往地上一坐,朝灵璧伸出自己血淋淋的手:“道友下手太重了,可有伤药?”
灵璧摇头。
“没有就算了。”
表情略带失落,夜叉继续说道:“走的时候,他们在我的位置做了个泥塑。回去了我就天天惦记着,这等好事一定要再来一次,好不容易等到十年前秘境开放,我再度进来的时候,结印的小道士不见了。身上不知怎么,法力全无,有个糟老头子在我身上刷了一层什么黏腻的液体后,把我封进了泥塑里。”
打了个冷颤,想来绝非是什么好的回忆:“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们,自打儒生开始在观里给凡人们授课,我就心烦的不行,懵懵懂懂的清醒了过来。”
“不过你们黑漆漆的在神殿底下干啥呢?”
夜叉露出不解的神色,问道。
寒松用慧眼扫视了夜叉好几遍,身上无有半分邪气环绕,扎好的马步收了起来。
“此地蹊跷,我们在躲。”
卢致远觉得自己和夜叉有缘,掀开青衫与他坐到了一处,像是唠起家常一般。
“你呢?”
“我是来寻那糟老头子算账的!”
夜叉语气愤愤,一拳砸在了石砖之上泄愤,可惜手掌处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一拳过后嘶嘶的喊着疼。
灵璧略带歉意,下手的确是重了些。
夜叉环视一圈,见密室里也藏不下其他的人了,起身站了起来,朝着木梯的方向走去。
“既然他不在这里,我就去上头等着他。”
卢致远还想在问些什么,被虞山道士拉了下来,夜叉忍着双手的疼痛,扒着木梯爬了上去,不一会儿密室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几位的法术可是恢复了?”
虞山的神色似乎不大对,在石砖地上踱了几步,紧张兮兮的问道。
双手掐诀,连个火星都没有,灵璧耸耸肩:“尚未。”
手上拿了一个罗盘,虞山道士在密室里转了起来,走到一直没有打开的坛子前停了下来。
“赌一把吧……”
他抬起脚朝着坛子踹了上去,先是咣的一声,坛子倒下在石砖地上滚了几圈,撞到了密室的石墙啪的一声碎裂了。
灵璧别过头不愿去看,担心从里头掉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毕竟寒松看到道人的徒弟百子尊者将替下来的尸骨装进了坛子里,坛子又不多不少只有八个,让人不得不这般怀疑。
然而坛子碎裂之后,除了满地的碎瓷片,空空如也。别说尸骨了,连根头发都没有。
“怪哉。”
卢致远见状走到其他坛子前,掀开盖子往里一看,里头一样是空的。
“是不是小师傅看错了?”
不待寒松回答,虞山道士踢开拦路的碎瓷片:“和尚看的没错,坛子中的确是曾经存放替生的尸骨的。”
“那怎么现在空了?”
卢致远不懂他的意思。
眼神顺着木梯向上方望去,虞山喉结滑动吞咽了下口水:“方才的夜叉,让我有了一个推测……”
金杯秘境不知被那道人施了什么术法,平时无法进入,但他也无法彻底封住。故而干脆盖了这间庙,叫小徒弟做接引,让每个偶然进入的修士做上几日肉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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