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美娜心揪了一下:“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不能为了报恩就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赔上。我们可以给她钱,以后有什么麻烦,我们都能帮她。如果她愿意,”曲美娜顿了顿,压下心里酸涩:“孩子可以给你,我会对她好的,我们可以给她最好的成长环境。”
许家文伸手握住曲美娜的手,动容的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说不出口。
“要是你开不了口,我来和她说。”曲美娜鼓足勇气道。
“不要!”许家文想也不想的否认曲美娜的异想天开。
曲美娜愣住了。
许家文整了整神色:“我会解决好的,你再给我点时间。”
曲美娜笑了笑,把一筷子肥牛夹到他碟子里,轻轻道了一声好。
吃过饭,许家文送曲美娜回家。
到站的曲美娜不舍地对许家文挥手道别,直到公交车开走了,她才脚步轻快地往家去。
车上的许家文捏了捏眉心,慢慢的吐出一口浊气来,转头出神地看着沿街的车水马龙。
曲美娜只问了一句,并没有过于催促,然而他知道,她很着急。他们的关系若是被人知道,就算不身败名裂,也无法再抬头挺胸,被人指指点点的那种感觉,他再清楚不过。
偷偷摸摸两个月,曲美娜可能会觉得新鲜刺激,可一旦久了,她肯定会累。她累了,她可以放弃,她有大把的选择。
可是他没有,曲美娜是他最好的选择,两年来他步步为营,才令她对他死心塌地。若可以,他想处理好袁秀芳才正式和她在一起,这样能避免很多麻烦。却没想到,曲美娜等不及了,若是他不答应,只怕她会就此放弃,那他这两年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
许家文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要怎么样,才能彻底摆脱袁秀芳。离婚,她绝对不会答应,袁家父母也不会放过他的,一个不好,就是鱼死网破。
放在腿上的双手倏尔握紧,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谁也不能破坏,谁也不能!
“同志,同志。”
许家文在茫然中睁开眼,怔怔的望着眼前宽大油腻的脸。
“我们到底站了。”售票员提醒。
许家文搓了一把脸:“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售票员见怪不怪。
点点头,许家文下车,重新坐了一辆车回到单位宿舍。
他被分配到了一间两人宿舍。舍友是个豪爽的东北小伙子孙建党,比许家文早一年进单位,正靠坐在床上看书,见了他就道:“小许,六点多的时候,王大爷跟我说你爱人打电话找过你。”
许家文掏出一个苹果放在他床头柜上:“谢谢孙哥。”说着转身去楼下。
孙建党摇了摇头,许家文刚进来没多久,袁秀芳就带着女儿来探望过许家文。依他看,许家文这老婆娶亏了,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段没身段,要文化没文化,要家世没家世。
他还拐弯抹角的打听过,许家文怎么会娶了这么个老婆,还结婚那么早。
许家文只笑笑,他们小地方都这样,其他再不多说。
孙建党也没追问,免得戳人伤疤。琢磨着这里头肯定有什么隐情,说不准是被逼娶的,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听说过。
再看许家文每次接完电话,心情总要沉郁一会儿,却经常给老家寄东西,种种蛛丝马迹让孙建党越发相信自己的猜测。
出了门,许家文的脸就阴了下来,只觉得有一张网遮天蔽日的罩下来,将他牢牢困在里面。
平复半响,许家文才去楼下传达室打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起,袁家去年就装了电话。
面对一叠声的询问,许家文道:“我挺好的。”
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袁秀芳连忙问:“工作很累?”
许家文:“还好。”
“娅娅要和你讲话。”不一会儿电话那边就传来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小姑娘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许家文眉心不觉舒展开一些,整个袁家让他压抑,彷佛喘不过气来,唯独这个模样似他的女儿,是他唯一的留恋,这是他唯一的血脉亲人了。
“爸爸,爸爸,你能和我一块过生日吗?我好想你。”
许家文顿了下才道:“爸爸工作很忙,等忙完了马上回来看你。”
话筒那边的小姑娘马上抽抽噎噎的哭起来,任许家文怎么哄都不行。
袁秀芳拿过电话:“我和娅娅来看看你吧,娅娅四个多月没见过你了,一天到晚念叨你。”
“她要上学。”
“幼儿园请假很容易。”袁秀芳说道:“我和表姐说一声就行。”娅娅的老师是她表姐。
许家文沉默下来。
袁秀芳抓紧了话筒,一颗心扑通扑通,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这两年越来越频繁。
“那好,你尽量买周末到的火车票,我来接你们。”
袁秀芳如释重负,连忙道:“好。”
许家文又和破涕为笑的女儿说了几句,才挂上电话。
王大爷找零钱给他:“你老婆孩子要过来?”
许家文借过钱:“是的。”
“小许加把劲,好好表现,争取早点把她们接过来,一家人还是得在一块才像样啊。”每个单位都有一定的户口名额给家属,运气好还能分到工作。快的一年就能申请到,慢的三五年也成了,越好的单位越重要的人才越好申请。
许家文:“您说的是。”寒暄两句,转身离开。
转户口,袁秀芳袁家二老旁敲侧击无数次,都被他搪塞过去了。可他知道他不可能一直拖下去,袁家二老自己就是机关里混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流程。
许家文扯了扯衣领,她们又要来了。探望,电话,包裹……袁秀芳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她的身份,不断提醒别人她的存在。
一开始他想过隐瞒,可在袁家人送他上大学之后,他就知道不可能。既然瞒不住,那不如大大方方拿出来,遮遮掩掩反倒让人揣测不休。没想到这样反倒为他引来赞誉。
从此他戴上了一张好丈夫好父亲的面具,轻易摘不下来,一个不好就是身败名裂。
怎么样才能让袁家放过他?
许家文冥思苦想,始终不得其法。
在他想的脑仁发疼的时候,许清嘉也在冥思苦想,她想的是怎么把店开好。偶尔听食客说起丰台新开了一家专门做鱼的饭店,做的鱼味道非常好,许清嘉打听了店名,打算去瞻仰一下,看看能不能有所启发,顺便祭祭五脏庙。
打了一圈电话请小伙伴去尝鲜,结果韩檬有辩论社的活动;江一白忙成狗,这家伙准备要争取系里的出国名额,玩了命的表现;幸好还有个晏洋有空。
许清嘉打开车门坐上去:“两个没口福的。”
晏洋便笑,眼神明亮,眉宇间跳跃着欢喜:“回来馋他们。”
许清嘉乐:“说好了,就是不好吃,也得说得天花乱坠。”
晏洋自然说好:“待会儿我想去趟书店。”
“那我也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书出来。”许清嘉笑着道。
晏洋面上透着微微的喜意,吃完饭,逛书店,再吃晚饭,也许他们还能看个电影。
“慢点,你开这么快干嘛。”许清嘉吓了一跳。
晏洋心虚的松了松油门。
许清嘉斜他一眼:“遇上什么事了,心情这么好?”
晏洋顿了下才道:“实验数据出来了。”
许清嘉识趣的不再问下去,问下去暴露智商吗?
“那真是好事,待会儿我请客,给你庆祝。”
晏洋顺势道:“那晚上我请你。”
“今天我要去我姥姥家吃晚饭。”许清嘉微一耸肩。
欢喜丝丝消失,晏洋郁闷起来。
恰在此时,旁边摇摇晃晃跑出一个人来。
许清嘉大惊失色:“前面。”
晏洋亦是一惊,立时往右边打方向盘,用力踩方向盘。
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尖叫声响起,许清嘉被安全带勒的生疼,嘶了一声,顾不得身上的疼,忙去看前面,她没有感觉到碰撞。
见那人惊魂未定的坐在车头两米外的地面上,许清嘉如释重负,没有血,万幸万幸,吓死她了!
“怎么样?有没有撞到哪儿?”晏洋急白了脸,想去看许清嘉,却被安全带勒着,急忙解开。
许清嘉摇摇头:“我没事,你没事吧。”
晏洋仔细端详她,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我没事。”又忙忙解释:“是她突然跑出来,我已经开得很慢。”
许清嘉点头,错不在他们这边,细细看他,确认他无碍:“去看看那人。”
晏洋唉了一声,去开车门,开到一半愣住了,他刚刚握着她的双臂,她的脸近在咫尺,回味回味,除了她脸上心有余悸的表情,旁的再无印象,晏洋无比懊恼。
下得车来的许清嘉见晏洋保持着下车的姿势呆在那儿,唤了一声:“晏洋。”
晏洋回神,去看已经被行人扶起来的那女人,余光瞥见许清嘉面露惊奇之色。
许清嘉愕然看着面前的袁秀芳,之前几年都没个碰面,这会儿倒好,夫妻俩前后脚冒出来了。
袁秀芳也认出了许清嘉,却无暇多想,她整个人仿若失了魂,道了歉低头就走。
“这姑娘干啥子,过马路都不看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