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耳倾听,里面没有动静。雪容以为陈梓然睡着了,她轻轻打开门,走进内室,想看看她盖好被子没有。
屋子里层层帷帐随着风摇摆,三丈白绫绕着屋梁垂下来,陈梓然脖颈挂在白绫里,双眼紧闭,脚下悬空,乌沉的圆凳倒在地上。
柔滑的帷帐擦着雪容的脸,令她恍惚了一瞬,雪容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小姐!”
……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
魔界许是:“自杀,鉴定完毕。这是一道送分题。”
妖界胡然:“何以见得?”
魔界许是:“古代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家倒了,夫另娶了。心灵脆弱的女子活不下去,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
鬼界无安:“既然是自杀,为何还会被选在大赛里?”
魔界许是:“那个失踪的新娘,孙若茉是吧,也许她死了,我们要去查她被谁带走又被谁杀了。”
魔界赤离:“我比较好奇,素衣案里我蹲守到了凶手,但我却不是第一名?”
六界神探大赛每一案都会有排名,但不公布,在全部结束之后才公布综合排名。每一个参赛者,都只能收到自己在这一案里的排名。
素衣案里,魔镜赤离和青峰蹲守到了凶手,他们一个排名第三,一个排名第四。
第一、第二是谁?
魔镜赤离:“第一不要怂,勇敢站出来!”
妖界胡然:“不错哦,居然能看到凶手,劳资连凶手的名字都不知道。”
人界凌子奇:“劳资知道凶手的名字,可劳资的作案过程却被评为‘荒谬’,难不成我的表达能力不行?”
魔界许是:“哈哈哈,我觉得跟表达能力无关,可能你的路人杀人想法本身就是错的。”
人界凌子奇:“我不服,路人无敌!”
仙界秀盈:“为什么死得又是女子?@六界神探大赛主办方女子吃你们妖界大米啦?”
这个时候,所有的六界神探大赛参赛者已经被传送到案件发生的世界。他们此刻,全部处于京都。
江沅数着荷包里的几粒碎银子,她问贺宴:“是不是每个参赛者,都只有这些钱?”
不等贺宴回答,她又问:“如果是,那你为什么能买得起那么大的宅院?”
贺宴眉梢挑起来,慎重道:“沅沅,等这一案结束,我就把我的所有身家全部交代给你!”
江沅:“……”她并没有问他的身家,好吗?
算了,她不问了,心累。
江沅看到了讨论群里的信息,她不会告诉赤离她就是第一。她觉得,她能得第一,不仅是因为她完整提交了凶手和作案过程,还是因为她连素衣手中握着的砒\\霜以及她和王元生的爱恨纠葛也提交了上去。
她的第一,得来并不货真价实,该分贺小七一半。
贺宴告诉了江沅后续,陈时并没有为素衣赔命,甚至连坐牢都不用。
素衣,一个青楼妓\\子,供男人赏玩,有钱便能买到。陈大善人为了梧州城捐赠了那么多钱,百姓感恩,衙门尊敬,他的儿子陈时本身又是青年才俊。陈时不过是杀了一个低贱女子,怎么会为她赔命?
素衣就那么白白死了。可她,若是活着,怕还不如死了吧?
江沅心情复杂,庆幸自己没有活在那样的时代。
京都房价可谓是天价,贺宴大手笔地又买了一套大宅院,与振国侯府比邻而居。
管家贺小七候在门前,对着两人迎了上来。
“夫人好,夫人辛苦了,夫人快请进!”
三句“夫人”,亲热又殷勤。
想起贺宴曾经说过的话,江沅试探着问他,“你真是马屁精?”
她眼神清冷,问得认真。
贺小七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好奇。“夫人,我不是……”但他也没有说自己到底是什么。
贺宴摇着扇子,大笑出声:“哈哈哈……”
贺小七瞪了一眼始作俑者,面不改色地引着江沅进了京都贺府。
江沅特意望了一眼与振国侯府相隔的院墙,贺宴不会无缘无故将宅院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纠结到最后,还是按照原计划==古代逼婚悲剧
☆、雪容
近水楼台先得月,凭借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江沅又一次翻上了院墙。这一次,她事先与贺宴说好:“别作妖,再被狗咬,我就把你扔给狗吃。”
贺宴指天发誓:“绝不掉链子,全部听你的!”
两人顺利翻到振国侯府内,贺宴拉住江沅,贴在墙边。月光朦胧,江沅抬头望向贺宴,不明所以。
贺宴手指竖起在唇前:“嘘!”
稍倾,离他们不远处,有人影从院墙下翻下来,可能业务不熟练,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发出一声急促的呼痛声,又很快捂住嘴,猫着腰跑远了。
贺宴依旧不动,他环着江沅的手臂,两人贴得很近。月色迷人,月色下的贺宴眼中洒了月光,深情凝望着她。在江沅怀疑贺宴是不是在占她便宜的时候,又有人影从院墙上翻过来,迅速又敏捷,警惕地四处张望一番,走远了。
“今夜的振国侯府很热闹啊。”贺宴率先走在前,他依旧手握着骨扇,一边摇着,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似是闲庭散步,一点偷听墙角的自觉都没有。
江沅拽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到树影里,不将身影暴露在月光里。
贺宴没有挣扎,他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江沅冷冷道:“闭嘴!”
贺宴偷偷摸摸地牵住了她的手,她甩了甩,没甩开。温热的手掌叠加在一起,温度上升,滚烫灼热。
贺宴心情极好,唇角勾起,忍不住笑意。月色美好,他与江沅手牵手散步,温馨又惬意。啊,他忍不住想赋诗一首。不过,江沅让他闭嘴,老婆的话不能不听,他还是闭嘴吧。
被江沅单方面认可的探案小助手——管家贺小七,早早地画了一幅详细的振国侯府平面图。他写字抽象,画图倒是靠谱。江沅找了个角落,让贺宴用身体遮挡住,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蹲着仔细研究。
上南下北左西右东,她懂。一张图上,哪里在哪里的方向,她也懂。但是,谁能告诉她,她现在在哪里?哪边是南哪边是北?
江沅默默地收起地图,正直如她,作弊要不得,还是靠运气,慢慢找吧。
“噗嗤。”贺宴没忍住,江沅地理学得不错,但是不能学以致用,从书本到现实,她方向都分不清。
嘲笑她?江沅眯起眼睛,淡淡地问:“你笑什么?”
贺宴立刻绷起脸,装失忆,“我没笑,我在想,贺小七真是失职,画什么地图?就他画地图的水平,谁能看得懂?他应该将贺府平面图导入手机,让你可以手机导航。贺小七,太不能干了!”
不能干的贺小七打了一个喷嚏:谁黑我?
江沅随便选了一条路走,却被贺宴拉回来,指着反方向的一处院落,“走这边。”
江沅站着,悠悠地问:“贺小七画的图谁能看得懂?”
“我看不懂,”贺宴极力否认,他伸手给江沅看,“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骨节分明的手捏了一个兰花指的手势。
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见涨,江沅拍了拍他的肩,“难为你了。”
贺宴打蛇随棍上:“不难为,哄老婆是老公应尽的责任!”
江沅嫌弃地退开一步,向着他指的方向大步走去,“太娘了!”
贺宴保持着兰花指的姿势,跟上江沅,“非是我娘,而是掐指一算不捏兰花指不正宗。”
偌大的振国侯府悄无声息,各处亮着灯光的院落也不多。陈梓然是侯府二少夫人,她死了,振国侯府却没有一点动静,不太正常。
江沅走了一段路,一个侯府的仆人都没有遇到,“侯府怎么这么安静?守夜的人也不见一个?”
贺宴摇了摇骨扇,姿态风流,“左相女儿孙若茉在嫁到振国侯府时,突然失踪,侯府自然需要派人去寻找。”
梧桐院是少有的几个亮着灯光的院落。院门虚掩着,江沅轻轻地闪身进去。
透过敞开的窗子,江沅看见,白日的新郎官振国侯府二公子赵盛抱着陈梓然坐在地上。他下巴靠在陈梓然的肩上,面色凄然,垂着眼出神。
夜风微凉,死去的陈梓然身体已然冰冷。赵盛仿若感觉不到,他紧紧地抱着她,好像抱着,她就不会离开。
樱桃树枝繁叶茂,在月色下,笼罩了一大片的阴暗。江沅拉着贺宴躲到了樱桃树下,
“陈梓然是真的死了吧?他这样,是做什么?”
江沅压低了声音,问贺宴。
贺宴不甚在意,眼中含了讽刺,“后悔了吧。”
已经另娶他人,背弃了与陈梓然一生一世一双的誓言,等到陈梓然死了才后悔莫及,可又能怎么样呢?陈梓然,已经死了。
有人从梧桐院外走进来,步履匆匆。近了点,江沅认出是雪容,陈梓然的贴身侍女。
雪容推开门走了进去,到了明亮的灯光下,她眼中的怨恨和讽刺明明白白显露出来,她站在离赵盛一丈远的地方,开口说话,“小姐已经死了,你现在做这幅样子,给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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