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书 (双榆)

　　她独自走到教学楼下，准备先回教室收拾自己的东西。
　　忽然， 天上飘下了什么东西。
　　纷纷扬扬的。
　　一开始还以为是雨，很快意识到不是。初夏抓住一片， 那是一块碎纸片，上面有黑色和蓝色的笔迹。再抬头向上看，一群学生站在教学楼阳台上， 正一边撕书一边往下扔撕碎的纸片。
　　初夏在那群学生中看见了张扬。张扬也看见了她， 他把碎纸片都往她这边抖。恶作剧似的。
　　初夏拿手挡在额头上往教学楼里跑。
　　这时候，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老师来了”， 那群学生便四散跑开了。
　　——
　　两人牵着啸天散步的时候，初夏跟何弈说：“我觉得我应该考不上R大，你觉得呢？”
　　R大是B市的一所大学。何弈上清华，初夏就想上R大。
　　何弈说：“等分数出来再看吧。”
　　初夏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我不会连大学都考不上吧。”
　　何弈安慰说：“不要多想，等成绩出来。”
　　初夏又问：“何弈你爸爸妈妈真的同意你不出国吗？”
　　何弈心想自己都还没有跟父母说过呢， 不过因为怕初夏担心就没有说。
　　——
　　何弈爸爸何昀从B市回来。
　　一家人在酒店吃饭。
　　何昀举杯说：“来，这一杯，我们庆祝小弈考上心目中理想的大学。”他和任静杯子里的是红酒，而何弈的是可乐。
　　何昀对何弈说：“小弈高中毕业了，红酒也可以喝一点。”
　　何弈换了一个杯子，倒上红酒，然后跟爸爸妈妈碰杯。
　　何昀给任静倒酒，说：“辛苦了。”
　　任静拍了丈夫一下：“你知道就好。”一向沉静的任静在丈夫面前有些娇嗔的模样。
　　这时候，何弈说：“爸爸，妈妈，我有话要说。”
　　妈妈转头，含笑问：“什么？”
　　爸爸则是将手肘撑在桌上，手掌十指交叉搁在下巴下面，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何弈的视线依次扫过爸爸妈妈，然后开口：“爸，妈，我决定不出国了。”
　　何昀闻言，眼底的光闪了一下，任静的嘴角也微微牵了一下。
　　何昀和任静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但听到何弈这样说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任静问：“为什么？”
　　何弈沉吟一下，说：“我觉得国内的大学也很好。”
　　“是因为女朋友吗？”知子莫若母，何弈妈妈问。
　　何弈没有回答，但是他的反应已经回答了一切。
　　何昀看了妻子一眼，他也年轻过，再看向儿子的时候，他对何弈说：“你要想清楚。”
　　——
　　这天散步之后，何弈送初夏到小区门口，自己就折返往家走。
　　初夏进了小区没多久，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她转身看到一个美丽高挑的女人。
　　初夏认得她，她在何弈家里见过她，她是何弈的妈妈。
　　今天的她跟上次居家的打扮完全不同，穿了高跟鞋，白衬衫，中长款裙子，外面穿了一件白色大衣。看上去非常知性优雅。
　　“你好啊，初夏，有兴趣跟我聊聊吗？”
　　初夏感觉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口中被念出来都变得好听了。
　　初夏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坐上了何弈妈妈的车，何弈妈妈带她到了一家咖啡馆，里面很安静。
　　店员走过来，问她们有什么需要。
　　“要喝点什么？”何弈妈妈在初夏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把手提包搁在旁边的位置上。
　　“嗯，我随便好了。”初夏不知道店里有什么。
　　“我要清咖，你们小女孩子都喜欢奶茶吧？要什么口味的？”
　　“原味的。”初夏小声说。
　　“真可爱。”何弈妈妈感叹一声，但初夏并不确认那是在夸她。
　　店员离开，第一次单独跟何弈妈妈相处的初夏还是非常紧张的，她的手在桌子底下抠着餐布。
　　“真羡慕你们，我跟小弈他爸是工作以后才认识的。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从小就认识他会怎么样，可能我错过了他很多。”
　　何弈妈妈的性格跟初夏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事实上她非常亲切，她只是跟初夏说何弈小时候的事情，说她丈夫几年前去B市工作，现在两人异地经常视频。
　　这跟初夏偶尔在电视换台的时候看到的婆媳大战的场面完全不一样。但是何弈妈妈的意思，初夏完全能感受到，她是希望初夏不要阻止何弈出国。


第52章
　　初夏抬头看何弈妈妈的时候， 一个身影笼罩住她的光线。
　　她仰起头， 看见何弈。
　　“妈。”
　　何弈妈妈眼神闪过一丝惊讶。
　　只是一丝而已，但是何弈显然非常了解她妈妈的微表情，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因此解释：“爸告诉我的。”
　　“你爸又拆我台！”她有些埋怨的样子，转过头对初夏笑了笑：“我今天扮演的是不是坏人的角色？”
　　初夏挤出一个笑，然后摇头。
　　“好吧， 那我先走了，不当电灯泡。”何弈妈妈轻快地说完，挽起包站起来。
　　“再见。”初夏小声说。
　　“再见。”何弈妈妈对初夏摆了摆手。
　　何弈妈妈走了，何弈还站在那里。
　　初夏问他：“何弈你要喝什么？这家店的奶茶不错哦， 我刚刚尝过。”
　　何弈看着她，没有说话， 然后他上前两步，俯身盯着她的脸：“你……没事？”
　　初夏微楞一下，而后摇头， 她推他：“你坐下来嘛， 仰着头我要得颈椎病了。”
　　何弈顺势往后退了两步， 在对面坐下来。
　　“你觉得C大怎么样？”初夏问。
　　C大是本市的大学， 初夏一说这话，何弈马上就猜到她后面接着要说什么了。
　　“其实C大也挺好的。”
　　“环境好、离家近。”
　　“哎，你觉我的成绩能上C大吗？”
　　何弈从头到尾都是看着初夏一言不发，他觉得有些渴，低头， 眼前是一只非常小的白瓷咖啡杯，里面的咖啡已经见底，对面是初夏的一大杯奶茶，还有很多。他抬手到对面把初夏那杯奶茶捞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感觉甜得发腻，他喝不下去了，又把杯子放下。
　　“要点点什么吗？”初夏在对面问。
　　“不用，”何弈说，“麻烦。”
　　是“不用麻烦”，还是“不用，麻烦。”初夏没有听清。何弈向来都是一个不怕麻烦的人，他非常有耐心，但是看他今天的样子，显然是有些烦躁了。
　　“我妈跟你说了什么？”他终于问。
　　原本说好了一起去B市上学，现在她却无端说起了想去本市的C大，这很明显就是他妈妈刚才跟她说了什么。
　　“她说C大帅哥多，所以我想去那看看。”初夏笑嘻嘻地瞎扯，见何弈不高兴了，就站起来坐到对面去，抱住何弈手臂：“不要生气嘛。”
　　“不是说好了一起去B市读书？”何弈侧过身，将初夏隔开一些。
　　初夏的脸色也正经了一些：“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嗯？”何弈将视线转向初夏的眼睛。
　　“不去MIT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不是我们俩就能决定的。何弈，你妈妈和你爸爸培养你那么多年，如果因为我的原因就……”
　　“我以前问过你的。”何弈说。
　　何弈当初问初夏敢不敢，初夏说敢。
　　她当然还记得。她不再看何弈的眼睛，而是转头，对着空气说：“对不……”
　　话未说完，她就被收进了一个热热的怀抱里，有人贴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何弈觉得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在未来很长的岁月里，他将无法陪伴她。
　　——
　　不久，高考成绩公布，初夏过了本科线。
　　何弈是今年的省理科状元。
　　刚从林聪慧那里听说这个小道消息的时候初夏有点吃惊，等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很快这个小道消息被验证，是真的。
　　初夏忙着查历年各高校各专业录取分数线填志愿的时候，何弈正忙着办签证。
　　又过了一阵子，初夏收到了来自C大的录取通知书。
　　同学们也各自有了自己的去处。
　　像一群生长在一个地方的鸟儿，羽翼丰满的那一天便四散分开，飞向各自的天空宇宙。
　　曾经每天待在同一个空间天天见的伙伴，从此没什么机会相见了。
　　宋媛和沈薇薇出国。
　　许佳佳和刘一鸣这一对考上了B市同一所重点大学。
　　林聪慧的成绩，因为上本省的重点大学差了一点，所以被父母打包去了外地一所重点大学。她哭兮兮地跟初夏抱怨过。不过过了两天她就释然了，很高兴地跟初夏说听说那个理工学校帅哥非常多，而且男多女少女生非常吃香。
　　一向说自己考试发挥不好的马骏在高考时候发挥非常好，考上了本省最好的大学。
　　在何弈出国之前，初夏需要把momo接回家里来。之前爸爸不同意养momo，主要是认为养猫耽误时间玩猫丧志影响初夏高考，现在高考结束，他也没有理由再反对初夏养猫。
　　虽然初夏上大学之后大部分时间会住在位于本市郊区的高教园区的学校宿舍里，但是周末和假期依然可以回来照顾momo。妈妈也答应初夏会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帮她照看mo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