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字，瞬间让她精神紧绷了起来。
现在已经十点了。
他也没等林慕的应允，直接长腿一迈，人就进了屋子，麻利地换上第一次来时他自己带的那双拖鞋，堂而皇之走了进去。
林慕揪着心看他做完这些，也只好跟进去。
“有咖啡吗？”
他怡然自得地收腿坐上了沙发，朝她笑笑。
“有，家里没有咖啡机，速溶的你喝不喝？”林慕走去厨房，接上一壶水加热。
“可以。”
“哒”，咖啡杯放上茶几发生一声脆响，林慕看着杯底在茶几印上的一圈水渍，紧张地抿了抿唇，这已经是第五杯了。
她拿过咖啡杯站起身，准备往厨房走：“你还要吗？”
“不要了，陪我坐坐。”林深一把捉住她的胳膊，飞快从她手里拿过杯子放到一边。
他一使力，林慕直接跌坐进沙发，林深趁势把她带入怀里搂着，低头埋进她颈窝嗅了嗅：“速溶咖啡，有点香。”
他的唇若即若离地蹭着她露在外面的肌肤，林慕心跳陡然提速，激起背部浅浅一层鸡皮。
她微微往旁边移开一点，林深搭在她左肩的手一滑，右手轻轻推了推，直接把她压于身下。
林慕登时浑身僵住，沉沉地呼吸，看着上方越来越近的脸，而后唇被他吻住，不再是浅尝辄止。
她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任他肆虐掠夺。
胸口蓦地一凉，她条件反射般揪住了林深的领口，弱弱地望着他。他默然不语，淡淡垂眼看着她，林慕揪住衣领的手一点点松开，颓然垂下，缓缓阖上眼。
身上的重压倏地抽离：“晚安。”
几声脚步后，“砰！”
门框一震，林慕被这一声惊得颤了颤，她慢慢睁开眼，望着头顶吊灯出神。一月虽然极寒，室内的暖气总是很足的，然而她的胸口依然很凉很凉，透过肌理凉入了心。
温暖的房间里，通体生寒。
林慕坐起身，重新搭上内扣，慢慢拉下卷起推高到胸口的打底和毛衣，一个人抱着膝盖蹲坐了很久，直到再也受不住寒气，才进卧室裹上被子坐了一整晚。
……
【林深：[定位]】
【双木：注意安全。】
【双木：注意休息。】
【林深：[定位]】
【双木：别太累。】
【林深：[定位]】
【双木：知道了。】
【林深：[定位]】
【双木：嗯。】
……
那晚以后，林深开始频繁地出差，连个招呼也没打，直接下飞机后发送了实时定位，在几千公里外的一个机场。林慕回了“注意安全”，想了想，又再发了条“注意休息”。
没有任何回复，也没有一个电话。
她因为那晚自己的不配合，也没脸打电话过去。过了几天，林深又到一个新城市出差，下飞机发送一个定位，她想会不会前两句注意什么语气太僵硬，于是回了句“别太累”，照样没有回复。
到后来，她就只回一个“嗯”。
这段时间，她仍然周末回去林深家住两天，平时也会多去，权当陪陪周妈，周妈的小儿子还在美国上学，她现在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中国。
二月了，再过不久就是春节，银装素裹的雪城随处可见大红灯笼，商铺和市容都妆点得很喜庆。小孩子们放了寒假，街头幸福的一家三口非常多，满怀对除夕的期待。林慕走在热闹街上心里很落寞，路遥还是不理她，林深也不理她。
今天早上，林深又发来一个定位，林慕看了看，翻着两人如同机器人对话的聊天记录，只觉闷得慌，仍然只回了个“嗯”。她有话想跟他讲，又怕发长篇大论最后仍落个生硬的定位记录，那就太凄凉了。
她郁闷地看着刚发出去的那个“嗯”，叹口气，锁了屏放到一边开始工作。
年关将至，工作室又忙碌起来，她今天给自己煮了很浓的咖啡提神，准备处理完所有邮件，手机开了静音扔到一边。
不知是因林深冷漠的定位记录还是工作太繁琐，林慕今天心里没来由地非常烦躁，总不能专心，效率很低，效率越低越烦躁，陷入恶性循环。
手机屏幕不合时宜地亮了好几次，林慕正烦着，根本不想接，动也没动，闭眼捏了捏鼻梁又继续工作。
一口气修图修了几小时，她终于呼口气准备休息几分钟，想起刚才总亮的屏幕，走去一边拿起手机关闭静音。
十三个未接，全是周妈打来的。
她从来没这样做过。
早上无缘无故的那些烦躁又冒了出来，变成了沉闷、恐慌，林慕刚想回拨，周妈又打了进来，她赶紧按下接听：“周妈，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周妈的声音似乎浸透了泪水，又细又嘶哑：“林小姐你怎么才接电话呀，我去你家找没人，我又不知道你在哪里上班……”
周妈的哭腔林慕还是头一回听到，顿时惊慌失措，不等周妈说完又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周妈声嘶力竭的哭声又溢出：“林先生林先生他——”
“林深怎么了！”
“——他出事了！”
第77章
“林先生刚到两小时, H市就发生了大地震！”
“电话早就打不通了急死个人，我一直看新闻, 伤亡现在都有上万了，还有好多人被埋在地下……”
“我说这几天眼皮怎么老跳, 谁能想到这茬, 林先生现在音讯杳无, 新闻说伤亡预估会超四万, 林先生他才三十岁啊……”
“电话打不通，他身边的员工电话我也没有……”
“……林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
林慕已经记不得她后来是怎么挂掉这个电话，只记得浑身不可抑制地打哆嗦，整个人似被扔进幽谷寒潭, 寒水从脚底渐渐漫过头顶，刺骨寒气从每个毛孔浸入身体, 结成一股股藤蔓缠绕所有，包括心脏。
她握着早已挂断通话的手机呆呆站了很久。
“嘟嘟”，微博提示音。
她被这一声提示惊醒, 愣愣地低头，屏幕上赫然一条推送。
【@新浪头条：H市地震从7级调至7.8级, 伤亡已超两万】
她从这条推送回到现实，倒抽一口冷气，手胡乱抓到沙发边扶着坐下。
7.8级地震。
林深……
这两个字突然有了具象, 冷冰冰的宋体，躺在一串名字中，就像之前的Kevin·White与Sophie·White。
泪水啪嗒啪嗒滴落到屏幕, 林慕痛苦地抓着头发想把刚才的幻象赶出大脑。
不会的，他不会变成两个冰冷的字。
绝对不会。
她指尖发抖地点开微博推送的头条，几张配图赫然映入眼中，坍塌的小楼，歪斜陷入地心的学校，平楼碎落成砖的废墟。
幻象从列表中的林深两个字，变成被埋于不知名废墟下的男人……也许已经是尸体。
心一下一下地抽，眼泪盈满眼眶，视线彻底模糊，她胡乱地抹了把脸，站起来飞快拉开门。
她要去找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即便他死了，也不能让他的尸身长眠废墟。
尸骨无存的骨灰盒，她不要再埋一个。
她脚步不稳，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走，周围的空间却扭曲起来，桌子变成旋涡，顶灯变成波浪，门框变成河流，一切扭曲成流线从她身边划过，什么也听不清，耳里尽是呼呼的风声和尖锐的耳鸣。
“你听说了吗，发生重大空难了！”
“林先生刚到两小时，H市就发生了大地震！”
“真的吗，什么航班？”
“电话早就打不通了急死个人，我一直看新闻，伤亡现在都有上万了，还有好多人被埋在地下……”
“好像是从日本飞回来，在太平洋坠机，死了好多人。”
“新闻说伤亡预估会超四万，林先生他才三十岁啊……”
林深……
林深……
林深……
她忍着钻心剜骨的痛楚，跌跌撞撞往门口奔去，越着急脚步越慢，地也变松软了，脚踩在上面一点真实感都没，轻飘飘软绵绵的，她走得艰难，一点儿力也用不上。
眼前一黑。
“林慕！”
……
路遥坐在病床一侧，望着昏迷的林慕，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慕满脸泪水、踉跄往外走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还没来得及走近就见林慕直接晕倒，她晕倒在地的那刻，手机刚好又响了。
路遥见是周妈的电话，直接按下接听，却没料到林深发生了这种事，林慕昏迷的三个小时里，官方公布的死亡人数一直在上升，林深所处的H市正是震中，震源不深，地震持续四十秒，震动剧烈，新闻上的图片触目惊心，只怕他凶多吉少。
她看了很难受，再不喜欢林深，却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在他身上，连路遥都觉得沉重不堪，她担忧地看向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林慕，不敢想象她醒来怎么面对这个现实。
林慕嘴上不说，但路遥心里清楚，林深是她非常重要的人，甚至……很可能是她最重要的人。
她会伤心欲绝吗？
五年前，那个样子的林慕，路遥想起来都心疼又难受，她要如何拯救再次陷入绝望的林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