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他忽然出声,林慕微微一愣,而后淡淡笑着摇头:“不了。就让这个世界的我继续这样活下去吧,别打扰她。”
身后呼啸而来的火龙喷出了刺眼又灼人的烈焰,她被他眼疾手快地抱住往下一跳,落下悬崖的一瞬,她清楚地看见两人刚才站的位置被火焰吞噬,引来狂风刮落悬崖细细碎碎的石子和灰尘。
两人飞快往下坠落,耳边风声呼呼地响。
长发随风漫舞,发丝落在脸上,她没管。
“我爱你。”
轻轻贴着的胸腔忽然震颤,她听见他低低地说了这句。
她默默仰起脸看着他压近的嘴唇,闭上眼与他接吻。
亲吻缠绵悠长,万簌俱寂,耳边再没有风声和越来越远的火龙呼啸声,只有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她曾做过许多梦,时常梦见失足跌落,无一不是惊恐地坠落而死,唯独此时,与他相拥一同坠落,恍惚有种地老天荒的微妙幸福。
好似一吻万年,穿过轰隆隆的时空隧道,梦里梦外,生生世世,他们都在一起。
她微微仰起了脸,更投入地吻他,环在他腰间的手不觉加紧。
毫无征兆地,身后忽现一股极强的引力将她从他怀中拔-出来,她的嘴唇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眼睁睁看他在数秒内消失不见。
强悍的引力又毫无征兆地消失,她独独一个人陷入漫无边际的浩浩星空……
梦里的绝望化为泪从闭着的眼中涌了出来,林慕缓缓睁开眼睛,眼睫沾上了泪珠,湿润地模糊了视线,有些看不清。
她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睛,透过略显朦胧的水雾看清吊顶熟悉的灯,看清不远处落地窗前随风微微波动的窗幔,同样看清身旁睡着的熟悉面庞。
眼里泪忽然汹涌地从眼角滑落,滴在他脸上。
林深转醒,睁开眼,微微一怔:“哭了?”手摸上她的脸拂去泪水。
林慕抿着唇没说话,重新偎进他怀里,手环上他的腰,泪水濡湿了他的睡衣心口处。
拂去泪水的手停留在脸颊,一下一下抚着她的泪痣。
他轻柔地抚着泪痣,没出声。
林慕低声抽泣了一会儿,说:“我梦见……梦见你说我爱你。”
林深低低笑出声,翻了个身,支着头看她:“很想听?梦里终于听到感动哭了?”
她摇了摇头:“你说完……就不见了……”泪水又涌了出来,眼眶盈满顺着眼角滑落。
他一愣,低头细细吻去她的泪,温柔叹息:“我不会不见,林慕。”手伸向她的小腹,如今已微微隆起,手搭上去摸了摸,“果然孕妇都爱胡思乱想么。”
林慕也伸手过去摸着小腹,破涕为笑,只是仍然心有余悸。
自她怀孕以来,肚里的孩子非常省心,不害喜不嗜睡,省心到她时常有种没怀孕的错觉,尽管路遥总是吐槽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林深将她拢入怀里,头抵着她,像哄孩子那般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睡吧,睡吧。”
她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安心闭上了眼。
“林慕,我爱你。”
她猛地睁开了眼,正要抬头被他一手按下。
“闭眼,明天看我还在不在。”
她笑着轻轻嗯一声,依言闭上了眼。
……
此后,她再没做过噩梦。
第90章 林深(上)
轰隆隆, 轰隆隆。
连续两道雷声响彻天际,床上的小男孩儿惊得一哆嗦, 窗外一道极亮闪电劈进来,映在光亮的玻璃窗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男孩儿惺忪睡眼登时睁大, 瑟缩地闭了闭眼, 才低下头抬起小手慢吞吞地揉了揉眼睛。
屋外狂风大作, 挤着窗户缝隙往屋子里灌,树枝歪歪斜斜地扭曲,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打落枝头的碎花和绿叶, 枝杈在风雨里胡乱摇晃,在墙面落下一道道斑驳剪影。风越刮越猛, 直接推开了窗,大风气势汹汹刮进来,屋内一时床幔翻飞, 在小男孩儿脸上拂过又扬起。
盛夏的夜雨不算凉爽,仍有闷热, 空气渐渐潮湿,皮肤也被室内飘散进来的湿热水汽浸得黏腻。
林深揪起一角被子擦了擦脸,挪动小身子跳下床, 光着脚走到窗户边,踩着沙发才够得着玻璃窗边缘,他努力关窗。呼啦啦乱窜的狂风抵着窗, 对六岁的儿童而言,关窗也不容易。窗边的雨被风吹着往屋里飘,小小的睡衣都被浸湿了衣领,还被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
他捏着袖口抹了把脸,咬牙坚持,才终于关好窗。
林深抬起胳膊掠了掠湿润的脸颊,望着被雨水冲刷的模糊一片的玻璃,心满意足地笑了。
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劈过,划破黑夜长空,刺白亮光震得他眼前黑了一黑,他吓得立马蹲了下去抱住头瑟瑟发抖,心砰砰地乱跳。等了好一阵子,他蹦下沙发,穿上拖鞋,拿着床上一个史努比玩偶悄悄拧开门走了出去。
夜半时分,偌大的别墅空无一人,漆黑寂静。室外的风不知从哪个缝隙灌进来,很凉,林深禁不住微微发抖,缩了缩脖子,抱紧怀里的玩偶。
他拉紧睡衣领口,挡住凉丝丝的风,小小的身子在走廊慢慢地走,他想去找妈妈,想和妈妈一起睡。
他走得犹豫,脚步放得很慢,妈妈很久没跟他一起睡了,他实在没什么信心今天妈妈会同意陪他睡觉。
林深走着路,小脑袋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小脸揪成一团,心事重重。
仍然没有信心,但他暗暗给自己鼓气,至少,妈妈知道他胆小,以往总会在雷雨夜来守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肩,低声哼童谣。
嗓音清越,缱绻。
那么温柔。
……
“深深,过来,这个你喜不喜欢?”女人举着一个史努比玩偶笑问。
他乖巧地点头:“喜欢。”
女人弯腰把玩偶放入他怀里,揉了揉他的短发:“妈妈也觉得可爱。”
她牵起林深往游乐场进口那边走,身后响起尾随的脚步声,她回头无奈地歪了歪头:“李管家,周妈,你们不用跟来。我照顾他没问题。”
李管家:“可少爷还小……游乐场人多又杂,怕不安全。”
女人往两边偏了偏下巴:“你看看,到处都是家长带小孩子来玩,有什么不安全的?”
“可是……”
“别可是啦。”女人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径直牵着林深刷票进门,朝身后散漫一挥手,“不许跟过来啊。”
正值暑假,游乐场挤满人,熙熙攘攘,充斥各类卡通人物和游街的表演队。林深第一次和妈妈在没有佣人陪同下单独出游,他睁大了眼睛左顾右盼,既觉新奇又畏缩从未踏足的世界,他暗暗捏紧了妈妈的手,怕跟丢。
今天妈妈穿了一条靛蓝吊带连衣长裙,收腰贴合恰到好处,曼妙身姿展露无遗,藏在随风翩跹的靛蓝长裙里。
那日阳光正好,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迎光而行,裙面的细碎星点飘起又落下,偶尔飘到林深脸上,他扬起头透过拂过面颊的靛蓝海洋看向妈妈,像匿与海面下的鱼透过粼粼水面仰望太阳,幻影模糊又美好。
他呆呆地摸了摸裙摆,悄悄眯眼笑了。
两人容貌出众,又如出一辙,一大一小,一女一童,吸引不少旁人新奇目光。林深偷偷抿了抿嘴,骄傲又得意地挺起小小胸膛,气势昂扬地牵着妈妈走在瞩目的路人眼里。
他才四岁,太小了,几乎大多数娱乐设施都不能玩,林深落寞地看着比自己高的哥哥姐姐们兴高采烈地排长队,艳羡地望着刺激的过山车,愣在原地不说话。
“深深,怎么不走啦?”女人低下腰摸摸他的小脑袋,顺着他的视线瞄过去,笑了,亲昵地点了点他的鼻尖,“别垂头丧气的呀,咱们深深以后一定会长成高高大大的男子汉,想玩什么就能玩什么。”
黯然无光的小脸瞬间迸发光彩,他深信不疑地握拳,认真点头:“嗯!”
路边卖零食的女孩热情地招徕顾客,女人捏了捏他的鼻尖,笑问:“想吃冰淇淋吗?”
林深惊喜地睁大了眼,连连点头。家里有营养师管着,一日三餐都讲究营养均衡,他又是独子,平时很少能碰零食,更别提冰淇淋。
女人走去小棚,买了一个甜筒回来,伸到他嘴边,他张开小嘴正要舔一口,甜筒又被她拿远一些,他抬头不解地问:“妈妈?”
女人举着甜筒狡黠地眯起眼:“只能吃两口喔,万一你回去拉肚子就大事不妙了,知不知道?”
他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知道了。”
林深憧憬地迈过小步子,伸出小舌头乖乖地只舔了两口就停下,狭长的眼睛满足地眯起来:“真好吃。”
女人拿回甜筒,牵着他继续往熙攘人潮里走,边吃甜筒边笑:“嗯,确实好吃。”
明朗的阳光透过她长长密密的睫毛落下浅浅阴影,女人吃得开心,嘴角沾上些白奶油也不在意,吃完一扔纸盒,舔干净嘴角,低头对他笑:“深深,想不想坐旋转木马?”
他被女人小心地抱上一匹小白马,她坐在一旁的梅花鹿上,音乐响起,突然开始转动,他吓得一把抓紧竖杆,见妈妈在旁边笑他胆小才慢慢放开,强装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