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态度那么明显,不用说她也能猜到,林慕其实也不喜欢小孩子,但曼曼是她唯一好友路遥的孩子,又是她的干女儿,自然是不同的。这些话她没说出口,不指望他能明白,握着安全带“喔”一声便不再多言。
“但是……”
她随口接:“但是什么?”
“如果是我们的孩子,我应该会喜欢。”
“……”
她的脸蓦地涨红,回头瞪了下他,即使他专注看前方在开车看不见,期期艾艾道:“什么我、我们的孩子?”
“不一定会有,暂时我还不想要。”
什么语气,好像她一定乐意生似的。
林慕轻哼一声:“我还不想要呢。”
他置若罔闻:“如果要生,最好长得像你。”
“……说了我不生。”
他自顾自地往下说:“像你的女儿,应该会可爱。”
林慕“嘁”一声,撇了撇嘴:“你和你妈妈一个模子刻出来,基因这么强大,如果真有孩子,估计更可能像你。”
林深闻言面色一沉,车内狭小空间气氛瞬间凝固。
接下来一段路程,两人全程安静,各自沉默。
……
除夕夜。
周妈前几天早早屯好食材,塞满了双开门冰箱,她的小儿子前阵子也从美国请假来和她一起过年,因此她今天格外兴奋。
一别五年,林慕印象中瘦瘦小小的男孩儿已经长成了斯文俊秀的少年,还比她高上五厘米。
“小慕姐,你好。”少年起身对刚起床下楼的林慕打招呼,面上还有腼腆的笑。
“淮安,坐啊,别这么客气。”她笑着点点头,走到他身边按他坐下,待他坐好才坐到另一边。
一早起床的林深本来坐在一张单人沙发座上,见林慕坐在长沙发于是起身也跟着坐到她身边,习惯性圈住她的腰。
林慕脸微微泛红,想扳开环住腰的大掌,尝试几次都徒劳,抬头对他小声说:“孩子还在这儿呢,你……规矩点儿。”
林深老神在在地看电视,一动未动,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淡淡道:“都十五岁了算什么孩子。”
他的声音不大,三米之内仍能听见,何况同坐一张沙发的淮安。
淮安年轻的面庞浮上一丝尴尬的笑,挠挠头:“小慕姐,你和林先生不用顾忌我的。”
林先生?
林深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虽然这孩子一直这么叫,但为什么叫她小慕姐,轮到他就是林先生?
小慕姐,林先生,听起来一点都不配。
他面色不虞,不着痕迹地又把林慕搂紧了些。
淮安心思细腻,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个电灯泡,心里偷笑一声,起身往厨房走:“我去给妈妈搭把手。”
“我也去。”林慕红着脸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努力挣开,一同往厨房走。
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林深一个人在客厅索然无味地看电视,换了几个台都兴趣缺缺,厨房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声音又低,偏偏听不清内容。
他扔下手中的遥控器,踱到厨房外侧,靠在门栏观望。
周妈一边揉手中的肉块腌入味,一边教坐一旁的林慕怎么择菜,林慕听得认真,一丝不苟地学着择菜,淮安立在水池边清洗一筐早已择好的蔬菜。三人其乐融融,不时交谈,很温馨。
林深胸口平平生出一股闷气,正想转身离去。
“林深!”
林慕择完菜左右扭了扭脖子,瞥见厨房门口的身影,笑着叫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见她还朝他招手:“干嘛?”
她依然巧笑嫣然,走过来牵起他走到水池边,打湿了给他挤了洗手液搓洗干净,边洗边说:“我们一起包生煎好不好?”
他的手仍被她握着在水龙头下冲洗,林深只好用手肘捅了捅她,冷言嘲讽:“让我包生煎?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反正你也没事做,我知道你不喜欢看电视。”林慕不以为意,继续给他冲洗干净,又牵着他坐在流理台一旁的高凳上,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面团。
她自己也拿了一个,压扁了夹起一小块馅儿料搁在中间,慢慢地合拢捏好,放在掌心伸到他面前:“看,就这么做,简单吧?”
林深垂眼看了看她手心捏得完全称不上好看的生煎,不加掩饰地鄙夷道:“好丑,我打赌又会散。”
“住口。”林慕不服气地收回手又捏紧了些,“这次一定不会。”
他偏头看了眼她手中被捏成紧紧一条缝,完全没个生煎样的面团,撇着嘴摇摇头:“更丑了。”
林深咧嘴一笑,慢条斯理捏好一个,放在掌心伸到她眼前,无声的挑衅。
林慕定睛一看,顿时泄气,大掌中间的小生煎包得和周妈一样好看,若非了解他从没沾过厨房,她一定以为这人偷偷下了功夫。
他低笑一声:“你不是这块料,死心吧。”
“谁说的,多练练一定可以。”她又拿起一个小面团开始包,照着林深包好的样子。
“前几天的夜宵……”
林慕心一紧:“你尝出来了?”
他点点头:“嗯,很难吃。”
“……那你还吃。”她怒视。
“怕打击你。”
“……真是谢谢你啊。”
他居然还厚颜应下:“不客气。”
林慕别过头,羞恼地埋头包生煎。林深倒也没走,仍然坐在一边跟着一起包生煎,唇边含笑。
淮安清洗完一大筐菜,走到周妈身边帮她切菜,眼神时不时往流理台另一边默默包生煎的两个身影瞄过去。
“老不专心,当心切到手。”周妈叮嘱一句。
淮安收回眼神,偷偷笑了笑:“第一次看林先生出现在厨房,还帮忙做饭。我觉得好好玩,哈哈。”
“谁说不是呀,我也觉得好不真实。”周妈附和一句,跟着笑了笑,“林先生和林小姐感情可好啦。”
“青梅竹马,一生一世一双人。”淮安一边切菜一边感慨,眼里有掩不住的歆羡,“真羡慕啊。”
“羡慕啥?你还小呢。”周妈敲了下他的头,“高中申请快开始了,你要多上点心,听见没有?虽然在美国读书,你要以中国小孩自律,没上大学不许恋爱,知道了伐?”
淮安嘻嘻哈哈地混过去,开始和周妈讲申请高中的事。
……
今晚的年夜饭不怎么平静,起码对林慕来说是这样。
桌上新鲜出锅的生煎包,一半规规整整俨然从外面买回来的一样,另一半歪歪扭扭,形态各异,还有不少都散开了。
对比鲜明,无异于公开处刑。
分别是谁做的就不用讲了,桌边人都默契地没开口,她一个人羞耻地脸红了,默默挑了自己包的那些吃下,企图全部吃完毁灭证据。
刚吃了两个就被林深打断,他用筷子打掉林慕夹起的生煎,揶揄道:“至于么,除夕夜你打算吃生煎到饱?”
淮安赶紧夹起一个她包的吃下,咽下笑着说:“小慕姐,味道还是不错的。很好吃。”
周妈附和道:“是呀是呀。”也夹起一个吃下。
林慕恨不得钻入地缝,这馅儿料是周妈做的啊,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红着脸,不知说些什么。林深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也不笑你了,快吃菜。”
她不甘心地叹一口气,认命地开始吃菜。
饭后,四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起看春晚。说起来,这还是林深头一次看春晚,过往在美国,周妈会调到网络频道看,他一向不感兴趣,从未参与。
“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啦!”
荧幕上一个脸又长又圆的中年男人满脸喜气地朝镜头喊了这么一句,林深眉头一皱,旁边的周妈和淮安倒是齐齐笑出了声。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林慕,她嘴角也挂着淡淡微笑。
他忍着看了下去,没觉得哪点好笑,但周妈和淮安的笑声却给屋内带来了些喜庆的过节氛围。林深把怀里的身子搂紧了些,手也搭上她的小腹慢慢抚摸,默默微笑。
零点钟声敲响,周妈站起来大喊一声:“新年快乐!每次看春晚都觉得我真是老了呀,熬不了夜咯。”
林慕从包里翻出一个红包,差点儿忘了这事,笑着递给淮安:“淮安,新年快乐啊。”
周妈快步走过来挡住:“哎哟都十五岁的人啦,哪还能要林小姐的红包呀。”
她轻轻推开周妈的手,拾起淮安的手把红包放上去:“你也算我看着长大的,红包当然不能少。”
淮安红了脸,捏着红包讷讷点头:“谢谢……小慕姐。”
林慕想揉揉他的头发,手一抬却尴尬地发现少年比她都高,只好收回来掠掠耳发:“时间不早啦,去睡觉吧,晚安。”
“嗯,小慕姐,晚安。”
林深被她牵着走上二楼的时候不自觉回头望了眼立在客厅的少年,回到卧室在林慕换睡衣时,凉凉道:“小慕姐,哼。”
“你哼什么啊,”林慕拍了拍床,“过来睡觉。”
“那红包不薄,你不是把积蓄都捐出去了?”林深撇了撇嘴,仍坐在一旁的沙发不动弹。
从H市回来后,林慕怀着感恩上苍将林深完整归还的心态,一口气把所有积蓄都捐给抗震救灾的公益基金,只留了不到三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