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想,果然名不虚传,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没说错,她确实是这条街上最爱漂亮的小姑娘!
“走吧!”不给多余纠结的机会,陆朝搀她在自行车上坐好,顺便瞥了眼腕表。
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三分钟,注定赶不上比赛。
这姑娘的脚,自然是比游戏重要的!
陆朝看她坐稳了,扶住单车手柄,推着她往前走。
泓镇的街不算幽长,胡大夫诊所在十字路口朝左的分叉道。
陆朝知道她心不甘情不愿,只好安慰说:“没事的,不疼。”
“说得你好像经历过似的。”
“嗯,我确实没有。”
“站着说话不腰疼指的就是你这种。”
陆朝笑了笑,倒不觉得她的小性子难以忍受。
“你笑什么呀?”
“我没笑你。”
沈莺莺圆睁着眼睛:“我没问你有没有笑话我,你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特别像什么吗?”
“欲掩弥彰?”
“看看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逼你。”
陆朝这才觉得头隐隐有些疼了。
“到了到了。”望向近在眼前的诊所,他快走两步,请这位不好招惹的姑娘下专车。
横他一眼,沈莺莺决定忍了,谁叫他帮过她呢!
诊所门外安装了晃悠悠的灯泡,橘光一圈圈地荡漾,摆在墙角的绿植和花卉满满当当的,十分可爱。
“等等——”沈莺莺陡然驻足,惊恐地瞪着玻璃门,隐隐约约的,玻璃平面上勾勒出他们并肩的身影,以及、以及依稀可见的一抹玫瑰红。
她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慌忙别过脸,沈莺莺欲哭无泪。
方才只顾着找口红,她竟然将自己现在的模样给忘了个无影无踪。
陆朝肯定看到了!
对,难怪呢,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盯着她看了许久。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
觉得她臭美又可笑?
抬起手臂,沈莺莺拼命狠擦嘴唇。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让它消失得一干二净。
是羞耻吧,好像是写的日记被偷看了。这明明是她小心隐藏储存的秘密,并没有想要和谁分享。
但,陆朝看到了!
他是不是和镇上的那些人没什么不同,当着面笑得不以为意,一旦转过身,眼神里却藏着满满的讥讽与不屑。
他们这些人总是追逐着大众,不分对错的对标新立异指指点点。
他们认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能打扮不能超越那条界线。
可那条界线,明明只是他们自己设定的界线……
“你做什么?”陆朝低头看她。
乌黑的头发乱蓬蓬遮住她大半张脸,遮得有股很刻意的味道,这是不想让他看见她的脸?
她正用手用力擦自己的唇,白皙的手腕手背上全是一道道红晕。
光看着,就觉得挺疼。
陆朝不太懂,问:“不是挺好看的?为什么要擦掉?”
“你什么意思?想笑就直说。”声音瓮瓮的,含着几丝恼羞成怒。
“我并不想笑。”陆朝耸耸肩,这些小女生的心思啊,算了,他根本不想理解,也无法理解。
“行,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动作可以慢些,别擦破了唇。”陆朝扫了眼地方,指那边的洗手台给她看,建议说,“还是洗洗吧,你这擦也擦不掉,手上唇边,到处都是。”
沈莺莺动作慢了一拍,抬眸瞪他。
小花猫似的!
陆朝没忍住,轻笑出声。
连忙抬手遮唇,却是晚了,她眼底的怒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滚成球。
“嗯,我承认,我笑了。”
“陆朝——”
沈莺莺一声吼,直接把胡大夫胡先洲本人给吼了出来。
推开门,一头雾水的中年男人眼神迷茫,拿着毛巾擦手,他关切地问杵在外面的两孩子:“你们怎么了?瞧病?”
左边的是街尾陆家儿子,右边的是街头沈家姑娘。胡先洲很欣慰,他肯定没认错。
“一晃眼你们俩都长这么大了?平时不怎么见,差点认不出来。”胡先洲和蔼地笑笑,凭借多年以来的经验,把目光定在了沈家姑娘身上,“姑娘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干嘛把头垂得那么低,紧捂着嘴又是干嘛?”
陆朝想笑又不敢笑:“胡大夫,我两骑着单车不小心在下斜坡的时候撞了个正着,她脚崴了,走不得路,您帮忙给看看。”
“脚崴了啊!”胡先洲了然颔首,想了会儿,挺乐的冲沈莺莺笑,“哦,我想起来了,好些年前你才这么高,你爸背着你过来,跟我说你在家蹦蹦跳跳,皮得崴了脚。我说要拔火罐儿,不怎么疼,然后那罐儿往你脚踝这么一下去,你立刻哇哇大叫,眼泪花闪闪的,不知是真疼还是给吓坏了哈哈哈。哎,时间过得真快,你这脚怎么又给崴了?我之前叮嘱过你……”
沈莺莺一脸绝望。
能不说了吗?
她眨巴着眼瞅陆朝,哼,这坏家伙,正憋着笑呢!
“我想去洗把脸。”放弃挣扎,沈莺莺细声细气、生无可恋地说。
“好。”陆朝扶着她往洗手台那儿走,跟回忆过往岁月的胡大夫解释,“她手上有点脏,洗洗。”
“哦哦,是得洗洗,姑娘,我跟你说还是得拔火罐儿,沁出淤血,这样会好得快,我先进去准备,你们待会进来。”
“好的,胡大夫。”陆朝帮她答应。
站在洗手台前,沈莺莺冲着清水,揉去手上的口红痕迹。
洗完了手,板着脸继续清洗唇周。
她右脚使不上力,陆朝想要扶她,被她冷着脸拒绝了。
凭感觉洗了数下,应该干净了,沈莺莺用兜里帕子擦干水渍。
“这里还有点。”站在不远处,陆朝指了指自己的左嘴角下方,提醒她。
“不是,往下,再上,左边一点儿……”
她眼底似乎又要冒火,陆朝知道她不好意思,毕竟他俩不熟,再加上胡大夫方才又火上浇油了一番。这姑娘怕是要炸了!
脸皮薄嘛!可以理解。
陆朝抿着笑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绣着花的帕子,微微弯腰,脸对着脸,给她把剩下的一小点红晕擦拭干净。
“好了。”看着她干干净净的双唇,陆朝展颜一笑。
扑面而来的还是那股淡淡的熟悉的柠檬薄荷味,沈莺莺怔了几秒,一把夺过他手上帕子。
第5章 第五章
陆朝扶她在诊所靠墙的红色木长椅上坐好。
捧着铁皮盒子,胡先洲打帘出来:“小姑娘,把鞋袜给脱了。”又瞥一眼旁边站着的瘦长少年,“哎哎,你搭把手,帮帮她。”
“不用。”别扭地拒绝,沈莺莺弯腰,利落地脱鞋去袜。
然后一脸紧绷,眼睛直直盯着胡先洲正不停动作的手,如临大敌似的。
陆朝心领神会,问:“胡大夫,疼吗?”
“不疼不疼,一小会儿功夫就好咯!”胡先洲埋头专注手里的活儿,语气轻松得很,“出了淤血,养上两周,包你活蹦乱跳!”
沈莺莺不赞同他的话,不便出言辩驳,偷偷撇了撇嘴角。一抬眸,瞅见陆朝的视线往她这儿过来了,连忙正襟危坐,装出一副大义凛然无所畏惧的样子。
“咳,胡大夫说不疼!”抬手轻触鼻尖,陆朝笑着对她说。
哼,你们这都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沈莺莺在心里愤愤不平的腹诽。
胡先洲很快准备妥当,拿着消毒的梅花针,他先在沈莺莺脚踝肿胀处扎了下。
“我说不疼吧?哟,眼睛闭得那么紧呀,我记得你小时候也这样吧!哼哼唧唧眼泪婆娑的,直到你爸承诺你拔完火罐给买大白兔奶糖你才让我碰是不是?”眼睛里浸满笑意,胡先洲起身取红头火柴点燃小团酒精棉球,他用镊子夹着火球在小玻璃罐儿里绕了两圈,迅速抽出。
沈莺莺一直紧闭的眼皮轻颤。
是可忍孰不可忍,有完没完呀?
愤怒地睁开眼睛,她气坏了,这胡大夫怎么过上嘴瘾了?有意思嘛?
刚要反驳两句,还没回神,“叭”一下,玻璃罐儿精准狠地吸附住她脚踝肿胀的地方。
“啊啊哇,疼!”没绷住情绪,沈莺莺大喊,“像火烧一样。”
“哈哈哈。”胡先洲毫无同情心地大笑出声:“哎呀呀没事儿!”他拦住想上前的陆朝,一本正经说,“拔火罐不就这样嘛,过个8到10分钟就好啦!小姑娘忍忍,千万别用手碰。哦对了,我后头厨房还熬着大骨头汤呢,到了点儿我再出来哈!”
说完,把铁皮箱子抱着走了。
夜晚的小镇很宁静,诊所外面,两只灯泡旁聚集了一大帮蛾子,嗡嗡嗡,绕着圈儿不停地飞舞。
诊所里,沈莺莺右脚搭在光条板凳上,眼睛盯着半空,小嘴鼓着,俨然余怒未消。
主要吧,她不是气胡大夫没正经乱说话,她是气自己咋就没憋住呢!都这么大了,拔个火罐还要死要活的,最关键又不是家里人在旁边看着,是陆朝啊啊啊啊!
哎,沈莺莺沮丧地埋低了头,很受伤。
陆朝尴尬地干杵在旁边,一时也找不到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