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美的远方 (九斛珠)

　　“考完试跟同学们玩呢，忘了提前给你发短信。”黎嘉低头，踢着旁边草坪上的一截枯枝，“今天大家玩得很开心，待会想去小吃街，想晚点回去可以吗？”
　　“几个同学？安全吗？”
　　“肯定安全啦，都是班上同学，小熊和茵茵也在。”
　　她这里打电话，旁边几个人嘻嘻哈哈地笑闹，有男生有女生，传到秦璐那边。
　　秦璐犹豫了会儿，知道女儿大了不该管太严，又怕她玩到太晚，回来路上不安全。
　　沉吟不决，那边熊畅凑过来，声音乖巧，“阿姨放心，我们有十个人呢，吃完饭顺道把黎妹送到小区门口，不会有事的。”
　　黎嘉深感欣慰，朝她挤挤眼睛。
　　电话那端，秦璐有点无奈。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贪玩，她当然知道，只是怕黎嘉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担心出事，所以要求九点回家。不过既然有好多同学，去的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也不用太担心。
　　于是答应，“那好，你们注意安全。”
　　黎嘉开心，“知道啦！”
　　收起手机装包里，戴坤晃过来，逆着光，投了暗影在她身上，“你妈妈管很严啊。”
　　“嗯。”黎嘉老实承认，“晚上九点必须回家。”
　　啧啧，这么乖的小同桌。
　　一场篮球打下来，无形中刻意保持的距离被拉近了些。
　　戴坤盯着她心痒痒，还想逗，旁边几个人已经拎着东西出发了。
　　潘岱松走过他身边，还故意拿肩头撞了下。
　　戴坤没站稳也没防备，身体前倾，两只手下意识张成拥抱防护的姿势，差点扑到她身上。
　　黎嘉犯懵，没看到潘岱松的动作，只看到戴坤故意靠过来的身体。
　　抬起眼睛瞪他，戴坤面露无辜，唇边却挂着点笑。
　　两个人都没说话，看着彼此。
　　片刻后，黎嘉抬手在他胸膛打了一下，“走啦，发什么呆。”
　　哎哟，这是不打算计较了？
　　别人都走在前面，只剩两人垫后。
　　深夜的篮球场几乎没了人，路灯都暗了许多，只有风仍旧温暖，轻柔地吹动她头发。
　　两人并肩往前走，戴坤得寸进尺，手臂绕过她后背，在肩上轻轻碰了下。
　　黎嘉扭了扭，躲开。
　　戴坤继续试探，手掌落下，轻易握住秀弱的肩。
　　黎嘉打他手背，“戴坤你老实点啦！”说完，拎着小背包，往前跑了两步。
　　戴坤紧随其后，没再碰她，只是从后面靠近，低头凑在她耳边低声说话，“怎么才算老实？”
　　黎嘉不理他，闷头走路。
　　“说话呀同桌。”咫尺距离，戴坤看到她泛红的耳根，凑得更近，呼吸几乎落在她脸颊，“这样子，算吗？”
　　越来越近的距离，微微发烫的气息落在脸上，甚至能听到他有点凌乱的呼吸。
　　仿佛走路时稍微晃晃身子，他就能亲到她脸颊。
　　黎嘉不敢看他的眼睛，又发不出脾气，红着脸继续往前跑，追上熊畅和许茵，还偷偷回头瞪他，鼓着小腮帮，气哼哼的，又分明害羞。
　　戴坤站直身子，一个人懒洋洋地跟在最后面。
　　心情变得无比愉快。
　　那纤细清秀的背影落在眼中，是这深夜里最曼妙的风景。
　　这样的夜晚，让人眷恋、贪图-
　　暑假的前几天，黎嘉都在放飞中度过。
　　总共四十来天的假期，身为准高三生，八月第二周开始还要回学校补课，能任由挥霍的也就只剩那么二十来天，当然不能再奉献给书堆。
　　秦璐也体谅她读书辛苦，见黎嘉上学期进步神速，也没干涉假期，不止归还了黎嘉的那一堆课外书，还按照上学期几次考试的成绩，换算成用电脑的时间，履行诺言。
　　黎嘉花了三四天的时间，将灵感小本上零碎的记录写成故事，投了出去。
　　剩下便扎在课外书里，迅速啃了几本，趁着晚上天气不太热，跟许晓萌她们约着玩。
　　因为假期不用去宁中，黎嘉和秦璐都回自己家里住，离戴坤家有点远，倒没法碰见他。中间戴坤约了几次，黎嘉起初还推诿，后来躲不过，只能拉着熊畅一块出去，被戴坤和潘岱松带着去台球厅玩了半天。
　　这天玩到晚上八点，便按照秦璐的要求，乖乖回家。
　　进了家门，里面灯火通明，鞋架上摆着双平时很少出现的男鞋，肯定是爸爸的。
　　黎嘉意外而开心，边换鞋子，边朝里面问：“妈妈，是爸爸回来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客厅传来一点响动，像是杯子落在茶几上。
　　她觉得奇怪，踩着拖鞋跑进去，看到爸妈都坐在沙发，茶几上摆着笔记本电脑。
　　迥异于预料中的家人团聚的高兴氛围，爸爸黎城的脸上严肃而不悦，妈妈秦璐皱着眉头，看见黎嘉时，有些担心，也有点责备。
　　黎嘉直觉不对劲，笑意渐渐收敛。
　　“这是……怎么了啊？”她低声问。
　　秦璐叹了口气，黎城将电脑推到她面前，“自己看吧。”
　　电脑屏幕上是宁中贴吧的页面，中间贴了两张醒目的照片。
　　照片里楼梯昏暗空荡，她趴在戴坤的背上，戴坤正侧头跟她说话，两颗脑袋挨得很近。
　　她不知道这是谁拍的，怎么会出现在贴吧，怎么会被爸妈看到。
　　只觉那一瞬，脑子里轰然作响。


第36章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黎嘉咬着唇, 有点不知所措。
　　还是秦璐先开口，拉着黎嘉在身边坐下，“嘉嘉, 这怎么回事？我跟你爸爸去吃饭，听见有人议论你跟学校的男生, 提到什么贴吧……起初还不信，结果看了看，还真是……这男生是谁？”
　　她跟黎嘉争吵过，也知道女生心思细腻，虽皱着眉头, 语气还算缓和。
　　黎嘉盯着屏幕上那张照片, 浑身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
　　“我……”她迟疑了下，低声问：“能先看看这个吗？”
　　见爸妈没反对，缩小图片拉到顶端，帖子是这两天发的，标题赫然醒目——
　　《三班那个叫黎嘉的果然是个狐狸精！已经把戴神勾引到手了！有图！》
　　帖子内容当然是挺混挺鄙夷的语气，说她假装受伤, 让戴神背她上下楼梯, 两个人动作暧昧, 女生刻意勾引云云。底下贴了三张图，应该是躲起来偷拍的, 有一张还很模糊。
　　帖子底下有人羡慕，有人嘲讽。
　　有人应该是认识黎嘉, 解释说她确实是受了伤，让楼主别故意带歪节奏。
　　黎嘉扫了几眼就没能看下去。
　　贴吧里那些帖子，学校里的种种议论，她觉得烦躁、讨厌，却无可奈何。
　　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戴神又是宁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她要拦也拦不住，更没必要去贴吧跟那些无聊的人浪费时间。
　　何况，上回时琳在贴吧黑她之后，许晓萌还特地留意了一阵，说那边风平浪静。
　　她原以为事情已经结束，没人会在那边瞎折腾。
　　但这个帖子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眼前，还是让她出离的愤怒。
　　清秀的脸蛋浮起苍白，落在键盘的指尖微控制不住地发抖。
　　秦璐有点担心，拦住试图责问的黎城，语气尽量温柔，“你别多想，爸爸妈妈就是担心，想问清楚。你转学过去是为了学习，被人这样说，妈妈也很生气的。”
　　“嗯。”黎嘉闷声点头。
　　爸妈虽严厉，却很疼爱她，必定不愿看到这种流言蜚语落在女儿头上。
　　谁都不想最爱的人被评头论足，被一群小流氓一样的女生言语攻击。
　　她更不想。
　　可她没有办法阻拦，除非跟戴坤彻底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可凭什么？她凭什么要为那些人的恶意揣测嘲讽而退缩，跟戴坤划清界限？
　　愤怒和委屈汹涌而来，甚至压过被爸妈窥破的忐忑。
　　黎嘉缓了半天才控制住情绪，声音很低，“照片应该是上个月拍的，就是班里篮球赛我崴脚的时候，上下楼梯都不方便，他才帮忙背我的。这个人是我同桌。”
　　秦璐看着女儿，眼神有点复杂。
　　当时黎嘉瞒了她，显而易见。
　　而刻意隐瞒，显然是因为心虚，有猫腻。
　　但此刻，看着女儿垂着头快哭的样子，当着严厉丈夫的面，秦璐没忍心戳破。
　　“哦，叫戴坤是吧？”她尽力说得轻松，“上回开家长会，他的物理和数学都是满分，班里排名靠前，挺优秀的孩子。还帮嘉嘉讲题呢，嘉嘉期末能考好，也是他在帮忙。”
　　黎嘉还以为妈妈会骂她，有点意外，眼眶忍不住发热。
　　黎城脸还是板着的，“就只是帮忙？这些人说的都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黎嘉低声，满是委屈，“贴吧里那些人闲着没事，整天在背后议论人，我都没去过这地方，哪知道为什么？我跟戴坤就是互相帮忙讲题，徐老师都知道，还很支持的。”
　　说到最后变成了哭腔，泪水溢出来，顺着脸颊滚落。
　　真的是好委屈，即便她真的跟戴坤早恋，又关那些人什么事？
　　她已经很努力了，不让爸妈失望，不让他们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