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视线略扫了一扫,在枕头边发现了那顶标志性的草帽。这里是红发的房间,她应该是被他们救了,但是这个人却从未见过。
那么他是谁……?
她顺从地让他扶起身,听话地把那碗苦得要命的药灌了下去。遇到如此配合的病人,医生都深感安慰。
看着她这么听话的样子,他不由奇怪:“我听说的快剑嘉兰和你真不像,你怎么那么听话的喝药?万一,我下毒呢?”
她看着他,就像看个白痴一样:“这里是红发的船,你毒死我,自己也不会有命下船。”她的声音变得粗哑,好像在粗粝砂皮上不断地摩擦,来来回回地刮着。
那人像是被点中死穴一样一脸僵硬地看着她,抽搐着嘴角好半晌儿才说:“你真了解红发。”
她扯了扯嘴角,移开视线,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而且,我有绝对的把握在我毒发之前拉你陪葬。”
那人一脸惊悚地瞪了她一会儿,这么狠的话怎么可能是这么漂亮的女人说出来的?!而且还是这么一脸平淡的样子,这样真的大丈夫……?
于是他说:“真不愧是红发的船员……”和老大一样坑!神坑!
菲尔并不反驳他的话,香克斯推门进来,门口的耶稣布笑得一脸得意,“怎么样?我说的吧~在菲尔面前你绝对讨不到便宜。”
休看了看大步走进来的香克斯,面无表情地看向耶稣布,假装面瘫,内心却是阵阵咆哮。
逆着光,菲尔看不清走进来的香克斯是什么表情,却注意到他身后的耶稣布一直在做着鬼脸,尽管这样,也难以掩盖他脸上的风尘,一脸的胡子拉碴,显是累得狠了来不及修饰。
香克斯在她床边坐下,她才把视线转向他,却又被他按在额头的手挡住了。
“感觉怎么样?”
香克斯的问候方式几十年如一日,看不到一点进步,而他练习的对象一直都只有一个。
“我很好。”
等他把手收回去,她才能看清他此时的神色。他好像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却又很仔细地看着她,眼睛里都是血丝,握着她的右手手心有些汗湿,他在紧张。
为什么?
他那么仔细地盯着她看,他在看什么?
“喂,老大!你这么盯着嘉兰看做什么?没见过女人?”耶稣布嘲笑他,却也打断了香克斯的这种眼光。
香克斯极其顺口地接话,一脸严肃认真地点头,“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菲尔笑起来,抬手给了他一下,香克斯眼明手快地接住她的手,好不容易开始愈合起来的伤口不能再弄裂了。
把她的双手合拢在他的掌心,听着她的声音不复清亮,香克斯忍不住摸摸她的脸,口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疼:“要快点好起来啊,菲尔。”
耶稣布一看这个氛围明显不适合他们围观,立刻勾住站在一边当壁花的“陌生面孔”的脖子,拉出去重新调丨教,贴心的顺手关上门,注意到菲尔的视线还冲她笑了笑。
香克斯发现她的思想不集中,屈指轻轻掐了掐她的脸,故作委屈地露出八字眉抱怨:“菲尔,你忽视我~”
菲尔张嘴要咬他的手指,故意亮出森森白牙,看他不躲不闪,她也就顺势咬了他一口。完了还发出啧啧的声音,好像在品尝什么美食,吐出一句:“味道不错~”
香克斯笑起来,春光灿烂,“哪~你咬了我一口,我也咬你一口才公平。我相信也一定味道不错……”
说着,就俯下丨身,和她脸对着脸,靠得极近,故意上下打量,坏笑着说:“咬哪里好呢?这里?这里?还是这里?”每说一句,他的唇落下一个轻吻,从眉心到鼻尖再到脸颊,最后停在她的唇上,喃喃细语:“好像……还是这里最秀色可餐?”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略有上升,菲尔本来苍白得很的脸色变得有些红润了起来,她直直地看着他,不闪不避,手却紧张地握了起来,紧紧捏着他的手指。
香克斯屈指挠了挠她的手心,冲她眨眨眼,“傻姑娘,这种时候要闭上眼睛啊……”
菲尔的脸瞬间爆红。
“老大,时间差不多了!”
看着他的脸色瞬间变黑,菲尔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他变成一张苦瓜脸后变成大笑,又因为牵动胸口的刀伤痛得哎呦哎呦直叫。
香克斯无奈地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揉着她的胸口,提高嗓音道:“就来!”
菲尔抬眼看看他的脸色,正色道:“什么时间到了?要送巴萨罗穆他们走了吗?”
香克斯摇头,“巴萨没有死。”
菲尔惊得一下坐起来,伤口疼得她猛吸气,却掩不住惊喜地问:“没死?他们都没事?”
香克斯赶紧伸手抱住她,让她背靠在他胸口,“巴萨没死,但是切尔他们都死了。要送走切尔他们的时间到了。”
菲尔垂下眼,低声道歉,“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们是朋友。如果今天是我被海军抓捕,你也一样会不计代价来的,不是吗?”
一模一样,几乎和巴萨罗穆说的话一模一样……
从香克斯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低下了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应了他一声。他扶着她躺好,就要起身离去,身为老大,他有他的责任。
海贼,终其一生都在大海漂泊,他们居无定所,他们来去无踪,他们没有入土为安的概念。
在大海里来,在大海里去,生生死死,最终都回归大海。
那一日红发的暴怒,让在场所有敌人全灭,留下了不少船,其中有很多带着小艇的大船。
他们从海里捞起切尔、华莱士、霍顿的尸首,把他们放在小船上,挂上风帆,准备放这些小船自由西行。
锡安的尸体已经被焚烧成灰,回归大海。
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巴萨罗穆被搀扶着站在一边,全员站在甲板上,香克斯站在二楼高处,看着远处的夕阳。
贝克曼把烟摁熄,看他们准备就绪,转身叫香克斯:“船长,可以了。”
香克斯点点头,“升帆——!”
三艘小艇,升起白帆,风起,把帆鼓得满满的。
“出航——!”
迎着落日余晖,缓缓西行,他们全体站在甲板上,送走自己的同伴,就连菲尔也一样,她站在香克斯身后,背靠着门,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哟嚯嚯嚯……哟嚯嚯嚯……”
不知是谁,起调唱起了这首宾克斯的酒,来为他们送行。
“哟嚯嚯嚯……哟嚯嚯嚯……”
“将宾克斯的酒送到你身旁……”
“像海峰随心所欲,乘风破浪……”
又有人接着唱出下面的歌。
“在海的彼岸
夕阳也喧闹
鸟儿的歌声
在空中画出圆圈……”
一直没个正形的拉基·路,在这样的时刻也没了笑容,胖胖的身材,让他的声音特别高亢,直指人心。
“哟嚯嚯嚯……哟嚯嚯嚯……”
又一遍歌声响起,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歌声中,原本简陋的仪式,因为这歌声送行,显得尤其庄重。
“将宾克斯的酒送到你身旁
日复一日在梦中的黄昏
再也见不到那挥手告别的身影……”
周身环绕着这群男人的歌声,菲尔只觉得震得自己的心口一阵阵的疼。
她站在这里看着他们三人离去,就像那天一样,她看着他们走,再也没有看到他们回来。
再也,不会回来了。
“为何愁眉不展
明晚月光依旧……”
依旧吗?
想起那些逝去的人们,想起自己那些连这样简陋的葬礼都无法举行的同伴,菲尔一遍遍地反问自己——
依旧吗……
“将宾克斯的酒送到你身旁
来唱首歌吧大海之歌
不管是谁 终将枯骨
永无止境永无目的只是笑谈……”
香克斯接着唱完这最后的几句,夕阳西下,最后的一丝光亮也消失不见,而那几艘小船的影子也已经消失在地平线。
或许因为距离,或许因为感情,香克斯的歌声击碎了她身体的某些东西,最后支撑着她的东西。
“咳咳……”
无法抑制地咳嗽声骤然惊醒了沉浸在这悲伤的气氛中的香克斯,他转身的瞬间只来得及接住菲尔滑倒的身影。
指缝中流出她咳出的血,染红了香克斯白色的衬衣,斑斑驳驳,好像菲尔此时千疮百孔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崩溃
病人倒下,医生的反应都是立即的。
但是这一次,贝克曼第一时间伸手拦住他,“伊普吉尔·休,你现在不要去。”
那人正是医生伊普吉尔·休,被香克斯动用武力直接打昏打包带回来的怪医,为此他没少折腾红发的船员。
救人要谈条件,留下要讲价钱,总之,怎么的都不那么心甘情愿。
为了能离开,伊普吉尔·休每天想尽办法的偷袭香克斯,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走路的时候,无时无刻的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