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翠也正奇怪着上官婷和赵颖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刚要开口问，眸光不经意地扫到了回廊处一个女孩子缓步走了过来，身形犹犹豫豫的，一会儿抬头看一会儿又低头的。她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就在那时，对方抬头也看到宝翠注意到了自己，像受了惊的小兔一样，扭头就要走掉。
一见她要走，宝翠忙喊出来：“秦小姐！”
第五十二章 秦晓怡
秦晓怡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瓜子脸，白皙的脸蛋，杏仁眼，小嘴不点而红，身量也很苗条，十足的古典美人。然而，她这份美却因内向羞怯的性子给收敛了许多，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女性对美的追求越来越倾向于自信张扬的方向，相形之下，又把她的那份美，全给盖没了。
她的问题就是太静太羞涩了，总是那样的静，那样的羞涩。每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似乎始终都是低着头的，低垂着眉眼，几乎不敢抬眼看人，就像是一朵羞羞答答的迎春花，在风中微微地在枝头颤着，让人看了，都怕不小心惊了她，使她掉了下来。
她迎面走来了，步子依旧是慢的，犹犹豫豫低着头，齐刘海盖在额头上，下面一双秀眉的眉尖微蹙着，似乎苦恼什么，身后跟着的一个小丫鬟也不得不随着她放慢了脚步。
赵颖看着秦晓怡，却感到她像是透明了似的，毫不起眼，一举一动看起来也很奇怪。不禁错愕地问道：“她是谁啊？”
宝翠在一旁小声地回答：“二小姐，这是秦小姐，秦夫人唯一的女儿，也是秦家最小的孩子。她平日里会经常来请教小姐学画画的。”
虽然身后的丫鬟小鸽的确背这个画板，但其实秦晓怡这次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学画来的，而是专为来看上官婷的。
赵颖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嘀咕道：“她看起来真安静得过分。如果是走在路上，我绝对看都不会看到她呢。”
宝翠听了这话一滞，只得干笑着说：“秦小姐就是这性子，太安静了。”这是真话，对于她来说，这位秦小姐的安静简直是让人恐怖的，至今还记得有一次家宴，所有人都到齐了，就差秦晓怡一个，秦夫人差了好几个下人去找，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人，还以为是她失踪了，所有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然而，到后来却发现她始终坐在最角落的地方，一声不吭的低头画着画，甚至根本没有察觉到大家都在找她。这样的安静，与其说是安静，或者更该说是毫无存在感。
像个闷葫芦似的。宝翠心里小声地嘀咕着，若不是知道，她还真看不出来这个近于透明存在着的秦小姐是秦夫人的女儿呢，毕竟秦夫人是那样一个有理家才能的聪明女人。
时间好像是拖过去的，慢慢地拖过去——秦晓怡慢慢地走着，分明不远的距离，却让人等得感觉没有力气了。
上官婷是知道秦晓怡性子的，耐不住性子，几个快步走上前去，挽着她的手臂，笑嘻嘻地说：“小怡！好久不见啦！才两年不见，你又长高了呢！”
秦晓怡被她突如其来的亲近举动吓了一下，随后不好意思地笑了，微低着头，像枝头娇羞的花，声细如蝇地说道：“婷姐姐，你才是，你又长高了。”
“我哪里是啊！我是穿高跟鞋的！”她说着，抬起一只脚的后脚跟给她看，粉色的高跟鞋鞋跟在阳光下有着透亮的光泽。
秦晓怡看着那双高跟鞋，心下觉得真漂亮，粉色的，那样可爱。她学画，画了不少的西洋人物画，其中高跟鞋也画了不少双，每次画的时候，她都会怔怔然出神好一会儿，心底里有什么东西在挠痒着似的，有一种渴望总是在心头攒动着——如果可以，她也好想穿高跟鞋——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裙摆下面，一双青色绣花鞋的鞋头羞涩地露在裙摆外头，她心下庆幸，她没有裹脚，能穿上高跟鞋的。
还是有机会的。
她想着，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第五十三章 妹妹吃醋
又坐了没有多久，上官家的下人听从上官老爷的命令来接上官婷，这位上官小姐虽不愿意，却还是不高兴地跟着他们回去了。她前脚刚走一会儿，赵颖也起身要离开了。赵霁要送她回去，她起初不肯，但看赵霁好像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也就肯了。
姐妹两人走在路上，宝翠跟在后头，手上提着个盒子，里面装着上等的茶叶，是秦夫人前阵子刚得的，各院里分了些，赵长天爱茶，所以赵霁特地叫宝翠带上一些，要带回去给赵长天喝喝看。
“姐姐，那个秦小姐看起来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讨厌。”赵颖回想起刚才和秦晓怡说话时的情形，她说十句，对方都懒得搭上一句的样子，倒也不是傲慢，毕竟那张脸色始终都是怯怯的，似乎不太擅长和人说话。可是，太温吞了，就是那样的温吞，没有存在感，让赵颖几乎沉不住气地要发起火来。好在有上官婷在，能打个场，不至于彼此太尴尬。所以后来上官婷一走，她虽想跟赵霁再多待一会儿，也耐不住地要走了。
她想起秦晓怡的样子来，脸色那样白，像是长时间躲在房间里没有晒太阳，还总是一副闷闷的神态，不禁皱起眉头来：“我真受不了跟她这样的人呆一块儿。”
“我不也很少说话吗？”赵霁笑着问她。
“可姐姐你不一样啊！”赵颖扭过头来看她，说道：“姐姐你虽然安静，可是很有存在感，你只是太聪明，不说多余的话。可那个秦小姐，唉，她的安静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安静了。或者该说是太没有个性了吧？真是奇怪，姐夫那样的人才，怎么妹妹却那么的不起眼呢？”
赵霁看了眼赵颖，说道：“其实小怡是个美人。”
“再是个美人，一点个性都没有，也不过是张纸薄，让人提不起兴趣来，连撕都懒得撕呢。”赵颖没好气地说道：“真难得姐姐你还有耐心教她画画，她真的听得懂吗？”
“不要瞧不起别人。你别看小怡性格是那样，其实她也很聪明，很多事情都很会想。而且，在绘画方面，她是有天赋的。”
听见自己从小崇拜的姐姐这样为另一个女孩子说话，赵颖吃起醋来了，她闷闷不乐地冒出一句：“比我有天赋吗？”
赵霁笑了：“半斤八两。”
“什么呀！”赵颖一听，立即鼓起了腮帮子，正要说话，突然想起了什么，转了话题：“姐姐，你刚才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赵霁看着她，微笑：“怎么，不是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我？”赵颖一愣：“我没什么话要和姐姐你说啊？”
赵霁盯着她的脸，笑道：“真的？”
赵颖这下没说话了，她停下了脚步，微张着嘴，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赵霁也停下来，望着她。姐妹俩个都在街边一家茶馆外停了下来。
“砰！”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人们每一根神经的枪声响了起来，街上的人群立即都止住了脚步呆住了，看向了传出枪声的茶馆二楼。紧接着，还没大家意识到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被人从二楼直接连人带栏杆地踢了下来，空气中有血的味道。
第五十四章 流弹走偏
赵霁眼看着那人就要掉到她们这边来，迅速地反应过来，拉着赵颖和宝翠就往旁边退开去，说时迟那时快，刚刚好躲过，那掉下来的人不偏不倚就掉到她们刚才站的地方，后脑勺撞在地面上，两眼翻白，又闭上。也不知是晕厥了过去，还是已经死了。他的脑后渗出一滩血来，像一条条红色的蛇一样蔓延开来，在地上爬着。
“啊！”人群中有一个妇人见了，吓得尖叫了起来，一时间街上动荡起来，不知情况却已察觉到此处危险的大家都四散逃离。
赵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阵仗，虽然不似别人那样喊叫出来，却也吓得不轻，她的双手紧紧地拽着赵霁的手，不敢相信地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从二楼掉在了地上，流血，看着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像是死了的。就是这样毫无预兆，带着鲜血！
这太可怕了！
赵霁感受到她手上传来的颤栗，看着地面上的那个人，直觉告诉她应该离开了，可是她的脚却像钉在了地上似的，怎么也挪不开步子。她看着地上的那滩血，记忆里那段熟悉的画面不打招呼地涌现在眼前——冯远同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周围人流攒动混乱，而他则安静地躺在地上，后脑勺后面有血像曼陀罗花一样绽放开来，是死了的！
仿佛是本能地，她直觉面前躺着的这个人，也是死了的。
“姐姐，这里很危险，我们赶快走了吧？”赵颖鼓起精神拉了拉她的手。
然而，赵霁却怎么也不动。反倒像是受了什么东西推动似的，她挣脱开赵颖紧紧拽着自己的手，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躺在血泊中的那个人身边，也不顾那血已经染红了自己的裙摆，只是蹲下身，微颤地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没有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