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父陆母这时候在经过九寒的一番正式介绍之后,再面对从京城来的这两位长辈,仍是有一阵的慌乱无措。
陆父还好,到底是个男人,尽管心中有波澜,但至少他的面上则表现得更为沉稳镇定一些。
倒是许家老奶奶在打从看到陆父之后,便忍不住轻声在那里一边抹泪,一边呢喃,“像啊,像啊,真是像啊!”
“难怪我在见着九寒丫头之后会觉得她是早些年兰儿的翻版。却是在一见到孩子你之后,竟然才发现,你这长相该是有七分随母,三分随父啊!”
“当年,都怪我!都怪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要是能早点找到你们,这一切怕是都不一样了!”
不得不说许家老奶奶这时嘴里所说出来的一些话,陆父陆母除了只能迷茫着眼神外,便压根儿就听不懂。
好在,他们在场的其余人都是知道内情的。
突然之间,他们眼见自家的长辈一下就愧疚成这个样子,除了齐齐低头默默无语以外,就只能轻拍着老人家的肩,给予她无声地宽慰。
这时,倒是能在一旁插话的除了秦家老爷子,也不作他人想。
他站在这里,正背负着一双手,在那儿沉声出口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后人能找到就好。”
“你也不必太自责,毕竟,你已经在他们背后,默默无闻的做了这么多。”
秦家老爷子的话,好似在这会儿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反倒是乍然之间激起了许家老奶奶的一阵心急。
她端坐在那里抹着泪开口:“寒丫头,对了,徐永芬呢?”
“徐永芬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呢?她在哪儿?我要尽快过去找她!我可是要好好问问她,当年,她做了那么多事!难道就真的不觉得愧对我们宁家!”
许家老奶奶突然在这里咬牙切齿所说的一番话,倒是让陆父陆母在一旁尴尬的对这京城里来的老太太有了另外一番认知。
不过,九寒倒也是趁着自家父母迷茫这时,把他们拉到一旁将早些年的事情原委全都一五一十的给他们说了,然后,便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反应。
果然,一会儿之后,九寒率先等来的是他们的一阵沉默不语。
半晌之后,陆远志却是在那里终是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奶奶……不,徐永芬……她,告诉我并非她亲生子这件事情之前,我在每天晚上的夜里又何尝没有想过,我和那些陆姓兄弟,大家都是亲生的,她为什么就独独这样对我?”
“小的时候,我或许还能用打是亲,骂是爱来宽慰自己。但直到我稍微懂事了,现在想来,便是从那时起,就有周围的邻居开始对我指指点点。”
许家老奶奶听完陆远志的这番话之后,她的愧疚心则不由得更加的重了。
她在那里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便不由开口道:“那你当时怎么就不多问问你父亲?”
“他当初又为什么会选择跟徐永芬那个女人在一起?”
许家老奶奶这时候免不得心绪复杂,但却又不忍当着这些孩子的面,去刻意拿那些不好听的话来形容陆建国。
几番思量之下,她终是决定将自己快要冒在喉咙里的话,又重新给憋了回去。
眼看这时已经快要中午,许家伯母索性拉了陆母一起来张罗他们今天的这顿饭。
两个女人在互相帮忙之间,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而在他们用完这顿午餐之后,原本互相有着隔阂的感情,在这时总算是有了点沟通的桥梁。
许家老奶奶在饭桌上不忘问了一下陆家人最近的近况。
她在得知九寒他们一家哪怕是在C省,日子也过得不错之后,总算是不自觉地松下一口气。
而这会儿,同样的,秦家老爷子看向九寒的目光也不由变得越发的满意起来。
他们在吃完饭后,陆父陆母因为许家人的热情挽留,倒是在这里又继续多留了一阵。
这期间,他们除了彼此关心,还互相商量了一下,就在明天他们决定一同前往陆家村,一起去找徐永芬探寻当年的真相。
匆忙的一天很快过去,等到陆父陆母和九寒一起回到紫云岭的时候,他们这里所发生的事,自然也毫无保留的跟家中的另外两位长辈说了。
江家奶奶和余振这会儿见到九寒还来不及欣喜,好好地心情竟是一下就被这种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实给直接取代。
尤其是江家奶奶,她愣是对陆父的身世消化了好一阵,才在那里不确定的说道:“弄了半天,我以为这么多年你们陆家人一直把这日子过得明白着呢。”
“但是远志你真的不知道吗?当年,就那徐永芬并没有嫁给你父亲,而是嫁给了同村的一个屠夫。后来不知怎么的,那屠夫死了,然后村里的人就见着你父亲和徐永芬那个女人在一起了。”
“什么?”
几乎是江家奶奶这话音一落,九寒一家人便齐齐惊讶的开口。
只不过,九寒还好,她在早前听许家奶奶讲他爷爷当年的故事的时候,就已经有过心里准备。
但陆父陆母却差不多是实实在在的没有想过,徐永芬这女人在跟着他们爷爷之前,还的的确确的嫁过一回人。
而且看这样子,差不多村里只要上了一定年纪的人,应该都知情。
只是后来,他们或许是见着陆建国那人愿意担这顶“绿帽子”之后,也没人敢在他们一家人面前胡乱的嚼舌根多说。
陆父陆母在仔细地消化完这个消息之后,便不禁又齐齐的对视了一眼,然后问江家奶奶:“除了这个,那您还知道什么事情吗?”
可以说,当年陆家爷爷的这些事,已经完全的激发出来了陆父陆母的好奇心。
无一例外的,九寒也开始端正着身体,在那儿认真的听着。
而反观一旁的余振,则仿佛早有所料一般,在那里稳坐不动。
江家奶奶听了他们的话,不禁诧异的看向他们一眼,然后这才继续纳闷儿道:“我已经老了,这当中很多的细节,已经记不清楚了。只不过,这毕竟是你们陆家的家事,我一直都还当你们自己清楚。搞了个半天,这种事,周围人竟都没谁跟你说?”
陆父在一旁听得抿唇不语,而九寒则是在那里不忘追问,“这样说来,我爸他们家头顶上的那几个哥哥,应该就是当年那屠夫的孩子了?”
江家奶奶听到九寒这话,不免迟疑一瞬,看了看她,然后又看了看她父亲,摇着头回答:“这个,我还真就不清楚。”
“毕竟,你们也清楚,我们家住的村东头离村北那边远着呢。”
“我能知道这样的消息,都还是当年那些爱嚼舌根的婆娘们,成天的跑到我跟前说的。就我自己,忙农活都还来不及,又哪里还有心情去管这些。”
江家奶奶对于九寒的这番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九寒通过她和许家奶奶那边的口径,俨然已经判断出来她爸所谓的那些兄弟则很有可能是当年那位屠夫的儿子。
不过,现在,他们这里有一个最为疑惑的关键点,恐怕就是当年为什么他爷爷会答应跟徐永芬在一起,甚至是为此,都不怕遭到别人暗地里的诟病。
眼下,九寒对当年他爷爷的想法,心里只有一个隐隐的猜测。
只是在确凿的证据没有拿出来之前,她也并不好当着长辈的面,就贸然开口。
而这会儿,余振则是目光颇为认真的看了九寒一眼,说道:“许家这么多年来的心愿即将一了,牵涉其中的人总算是能松口气。”
“这段血脉亲情,无论如何,你们日后好生珍惜。在遭逢大苦大难之后,许家必有福气。”
九寒对他师傅所说的这一句话,不置可否。
只是这一天晚上,他们这一行当中的大多数人该失眠的,还是失眠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陆父陆母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用完早餐,就去许家登门。
九寒跟在他们身后,两方人马在这会儿直接碰面。
为了能了解清当年的真相,许家伯父和许荣瀚这两位身有公职的人,都向上面请了好几天假。
他们这一行人虽然是从上午便出发,但等到真正到达陆家村的时候,已经快是下午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陆家老二的家里,徐永芬正一个人在那里一边谩骂,一边哀嚎。
“这些没用的蠢东西,真是伺候人伺候这么多年了,都伺候不出来一个经验。”
“不知道我这腿伤了不能走路吗?这人都全部跑出去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儿?”
徐永芬一边神色不明的说着,一边紧咬着牙关,动手用力地锤了锤自己的腿。
然后,她再用力咬牙,愣是艰难的一个人下了床,企图去倒个尿罐。
她一边捏着鼻子,一边手扶着这破旧老宅子里的各种柜门桌椅走路。
正当她要迈出这个房门槛儿的时候,却是突然听见自家窗外有人在那里叫,“徐永芬,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