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最东边,这里本该是一个清净的小院儿,却在这天,因一个会作法的巫师的道来,打破了它原本的冷然。
“高人!高人!这位大师一定是个举世罕见的高人!”
“你们方才看到没有大师竟稍稍一使他手里的玄机妙法,咱们早先病倒下去的苗儿就已经醒了!天呐!神奇!神奇!这简直太神奇了!”
“依我看呐,大师一定是天上的天神专程派给我们的神使!不然大师缘何来的这般魄力?神呐!请允许我们拜你为神!”
早先围观在这里的众人,在一见过他们眼前这位大师的施法之后,无不夸其法术曼妙,作用神奇!
就凭他这么一招,竟然一下子就将早先病得不省人事的那些流民,彻底唤醒了过来。
亏得旁边还有一个模样俊秀的小少年,在跟他们解释。
他说:“非也,非也!吾等大师所示之功,并非于神的法力传奇,而是吾等大师巫力无边,可治天下百姓恶疾!”
“而吾等也是早就听闻此地有水火,这才特意专程赶来,前来解救。”
众人在听他这么一席话之后,几乎是一下子就信了。
毕竟,他们眼见为实在先,更何况,以巫治疾这一妙招,可比那余老头儿的草药煎服治病法,省钱省力不说,关键它还让人恢复得简直太快了。
他们雁门关里,虽然早已被迫闭了城,但现在这里又突然有巫师现世,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短短半天的时间,雁门关里的诸位百姓便开始奔走相告。
几乎是到了当天下午的时候,传说中的那位金巫师那儿就已经被挤得人满为患。
而余振这边,却是一个人独自等到晚上,也不再有人过来。
余振早先的时候,还不太明白个中究竟。
直到他手下那亲传弟子把这些话跟他一说,余振当即便明白了个透彻。
他不得不早早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准备歇息,不曾想,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九玹公主。
她孤身一人站在那里,甚至还张唇,遥遥的对他轻唤了一声,“师傅。”
余振见状,不免皱眉。
他实在是觉得子伯国的人从上到下都有点奇怪。
他本是不欲对此搭理的。
可就在他举步,准备往回走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阵刺疼。
恍然间,他竟觉得不远处子伯国的那九玹公主的模样看着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罢了罢了,余振不由轻叹口气,抬腿走向她。
人在外面,他可不要拆穿她的身份,只能这样低声唤道:“这位姑娘,天色已经不早,你孤身一人辛苦站在这里,鄙人虽然不知你等的是谁,但仍是想要专程过来劝你一句,早回。”
“不,师傅!你是不是认得我?”
九寒即使方才跟余振两人距离有些远,但她可一直从小就被余振培养过内家功夫,目力极好。
余振那短短一瞬的犹疑,显然是已经被九寒收进眼底了,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不过,很显然,余振在她面前是不会承认的,更何况,他压根儿不知道这半大的小姑娘,在他面前稀里糊涂的说的到底是些什么。
他皱了皱眉,见这小姑娘似是怎么也劝不回,不免有些忧心。
余振抿了抿唇,道:“你若是真不想回,且不嫌弃鄙人屋陋,那倒不妨这会儿先跟鄙人走吧。”
“鄙人这里虽然可能没有好喝好酒对姑娘招待,但至少在半刻之后,能让你及时避雨。”
余振此般说着,九寒站在原地终于肯舍得动了。
而她在轻勾了勾唇角之后,总算能抬腿跟着余振往他屋里走。
而她这一去,竟又在那间简陋的小木屋里见到了秦骁。
九寒看着他那一张几乎和秦骁一模一样的脸,不由再度一愣。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她便反应了过来。
她向他以礼问好,秦王世子同礼回之。
“你们果然是师徒。”这是九寒在进门做客之后,同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而他们两人,显然对此不置可否。
秦王世子这时主动给九寒添了一杯清茶,这下,九寒的视线,难免不落到秦王世子的身上。
秦王世子英俊的眉目一蹙,不禁抬眸问道:“姑娘这样看着我是作何?难不成鄙人实在长得不能入姑娘的眼么?”
九寒一听他这句话,便下意识的摇头。
很快,她想了想,便低眸说道:“这位公子,你只是长得和我的一位故人太像了。小女子这才不免多看几眼。只是……我想问……你有的身边有和你长得如出一辙的兄弟吗?”
“如果有的话,可能我该是和他见过。”九寒这话,重点在试探。
不过,显然让他失望的是,这位秦王世子根本就没有懂她在说什么。
虽然,在九寒话音落下之后,他也曾愣过那么一瞬,但很快,他却是抬眸半真半假的说道:“鄙人家里,无论兄弟姊妹,的确挺多。但其实,在这世上,恐怕还真没一个能和我长得是如出一撤的。”
毕竟,商王殿下和商王妃只有他秦武这么一个世子,这可是但凡稍稍有心的人都会知道的。
他们的对话,暂且进行到这里,九寒便没再多问。
此次来,相比起找人,九寒倒是有更重要的事。
“余神医,我其实这次来,是专程过来找你。”九寒在说完方才那些之后,很快便又把视线转移到了余振的身上。
她想说的是,“余神医,雁门关的情况,想必如今是没人能比你这个成日待在这里行医治病的人更为清楚的。小女子不才,虽是子伯国人氏,但却医理粗糙,丝毫不精。”
“在这种危急关头,我最想做的便是希望能将这些受苦受难的人们解救于水火,我想要拜余神医为师!”
九寒的这番话可以说是没有丝毫拐弯儿了。
在她说完之后,秦王世子则更是被她胸臆中那样的勇气给弄得怔住了。
不过,眼下,余振还好,似是在他并没有将这小姑娘及时赶走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的一幕。
他神情莫测的垂了垂眸,一时之间,难免让人能看出他所思所想。
许是她本来就是余振亲传弟子的原因,她对自己这一次拜师,倒是有些把握。
反倒一旁的秦王世子那微微皱起的眉头,把她该紧张的和不该紧张的,好似这时全都替她给担忧了个遍。
他们三人在沉寂半晌之后,余振终于施施然开口了。
他挑眉问向九寒道:“小姑娘,你何须如此?你若一心拜师跟着我,日后皆是风餐露宿,行走天下,便不再有你这一生该做的相夫教子的好日子。我劝你,可千万别跟着我学医,否则,日后你定会后悔。”
余振的这一番话,可以说至少有一大半儿是在掏心窝子跟眼前这位小姑娘说的。
毕竟,就他们这世道,如今哪来什么女子行医这一说?
就算有,那也是极少数。
况且,就她眼前这位小姑娘的身份,以余振的眼力来看,不论从前或是往后,那都必然是非富即贵的,她又何须跟着他这样来讨苦?
再者,余振眯眸,轻嗤着出声,疑惑问她道:“你若一心想要救难民于水火,为何现在要拜我为师?就在咱们屋子前面不远处,那姓金的巫师,岂不该是一个关于你的更好的选择?”
谁料,在余振这番话落之后,九寒却是十分认真的严肃着眉眼,向他摇了摇头,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世间一切皆有因果可循,何来那般凭空而又神奇的事?”
“虽如今世人大道如此,信巫不信医,但若千千万年后,自会悔过,绝不与此。”
在听完九寒这一番话之后,余振明显愣住了。
他似是有些不敢想,明明这该是他随意提问出来的这番话,但不曾想,这才半大年纪的小姑娘,竟然一下子就把他给说得哑口无言。
余振在仔细缓过神来之后,不由咂咂嘴,抿了抿唇道:“原来你竟然是这般看待巫与医的?”
“那若他们二者之间,本身就该有相同之处呢?”余振一个没忍住,又再次对九寒反问。
没办法,他实在是对她眼前这丫头越看越喜爱。
人一旦喜爱,就越是想要深入的了解,想要去多问。
不过,还好九寒没有让他失望。
她脑海中思绪十分清晰地对他答道:“若是真只谈起它们二者之间的相同之处,自然好寻。”
“无非其中祝之术皆为病患着想,以安辅宽慰之由,使其先入为主,再对其深信不疑。最后再针对其病灶下药,皆为药到病除。”
九寒的这一番回答听到余振的耳里,可以说是十分完美。
但他却是不会想到,关于这其中的钻研,却是在早几年前,他一点一点亲手教给她的。